第29章(第4/5頁)

音音同蘇幻也不客氣,趴在桌案上挑挑揀揀,不時還要嫌棄幾句。

音音拿起那牙雕落水狗,笑的眉眼彎彎,道:“這狗兒耷眉拉眼的,竟有些肖似二哥哥。”

一句話,說的蘇幻嗆了口茶水,瞧著沈慎黑著的一張臉,也跟著笑起來。

這滿屋子笑語中,唯獨季淮不置一詞,緘默而溫潤。他目光在小姑娘嬌憨的笑臉上劃過,垂下眼喝茶,掩去的眸光裏多少疼惜不忍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少而聰慧,從一個奴仆之子走到如今,從來不覺得自己無能,直到今日才有些恨自己起步太晚,成長的太慢,竟不能在沈家落難時庇護於她。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以為能助她離了這糟汙,卻萬沒想到,那江陳縝密至此,手伸出來,便能將京都的天地都翻個遍。只,他從來不信,他永遠敵不過他。

好在季淮向來是個沉默的,今日如此,也並未讓大家覺出異樣。

音音笑夠了,啜了口西山白露,忽而問:“二哥哥,你想回錦衣衛嗎?”

他為了沈家丟的官職,他若想回去,她不能置之不理。

沈慎放下杯盞,揚眉而笑,頗有少年時的倜儻散漫:“音音,你不必多想,我不會再回官場,做個逍遙富商,不好嗎?”

音音曉得他說的並不違心,見識了官場傾紮,況他又是個隨心的,自然不願再回。且她也相信她的二哥哥,從商也必能富貴錦繡。

她微微舒了口氣,別開了話頭。

相聚時光總是短暫,日影偏斜時,音音看見羌蕪已是探頭探腦,滿臉的焦急,知是再待不下去了。

她起了身,走前打趣下次要再找大姐姐討要茶水喝,出了隔扇屏風,便要出門,忽聽隔著山水織錦,蘇幻的聲音若有若無,她問:“音音,他待你好不好?”

靜默了一瞬,沈慎的聲音響起,那些慵懶隨性收了去,是少有的鄭重,他說:“音音,你若不願作這外室,哥哥總有辦法.”

“我願意!”

音音打斷他的話,很是果斷,她怕他們又為她費神,她再不能拖累他們:“大姐姐,他待我很好,況首輔府富貴又錦繡,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地方,我如今什麽都不缺,你們.且放心。”

她說完,徑直出了順和齋,走在長長的廣福巷,一次也未回頭,她怕她一回頭,便藏不住眼角的淚。

雅間裏,三人都有些無言,默默瞧著那身影一點點淹沒在黃昏的光暈裏,才出了門。

季淮將蘇幻與沈慎送上馬車,自往官署而去。

馬車上,沈慎瞧了眼蘇幻挺起的腹部,桃花眼晦暗一瞬,語帶譏諷:“蘇幻,聽聞你那位千挑萬選的夫婿,最近迎了個妾氏進門,嘖嘖嘖,想來你當初真是眼光獨到。”

蘇幻因著這場相聚,臉上本還帶著點子脈脈溫情,聞言嘴角拉下,轉頭瞪他:“是又如何,我的家事,你少管。”

還是如當年一樣,自小喪母的姑娘,倔強要強。

“誰要管你,到時受了委屈,別來哥哥這裏哭。”

沈慎挑眉,忽而一掀車簾,兀自跳了下去,轉頭看那馬車嘚嘚走遠,帶了點不甘的語音縹緲蕩蕩,輕輕散在了風中,他說:“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嫁給老子!”

蘇幻進了家門,已是暮色時分,坐了這一日,便有些勞累。

她扶著大丫鬟萍兒的手,想要先進內室躺會,剛拐進垂花門,卻見進門沒多久的妾氏幼娘正跪在正房門前,單薄的肩背輕顫,一副孤苦無依的楚楚。

見了她,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哀哀道:“夫人,幼娘.幼娘當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幼娘計較。”

蘇幻臉色微變,並不理會,只偏頭,問萍兒:“怎得一回事?”

萍兒也不耐,努嘴道:“今日姨娘來請安,不慎打碎了個玉盞,是夫人您最常用的那個,她便非要跪在這裏請罪,奴婢勸也勸不動。”

“你起吧,往後少來我院中,晨昏定省也免了。”蘇幻眼皮也不掀,丟下這一句,自往正房而去。

可剛邁開步子,卻見那幼娘以頭搶地,惶恐道:“夫人,怎可如此,幼娘自知身份卑賤,自該侍奉主母。您若不讓我來,便是折煞我也。”

“你既願跪,便跪著吧。”蘇幻忽而疲倦,再不願理她,只冷冷丟下一句,徑直入了內室。

陳林歸來時,廊下的風燈影影綽綽,照出一個孤寂伶仃的身影,跪在冷風裏,有些微微發顫。

他打眼一瞧,才發現竟是進門沒多久的幼娘,還未開口,便見她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靜靜看了過來,一雙眼濕潤又淒楚,好不惹人憐惜。

他默了一瞬,才問:“你如何在這裏跪著?”

幼娘身子晃了晃,已是有些跪不住,搖頭道:“大人,無妨的,今日不慎摔了夫人個杯盞,本就該怨我笨手笨腳,別說婦人罰我跪一天,便是打幼娘幾板子,也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