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音音回府時,抱廈裏已擺了飯。今日灶上鮮宰了羔羊,做了熱氣騰騰的羊肉羹,入口倒是極為熨帖。

回來好幾日,羌蕪頭回看見小姑娘用完一碗飯,一直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

音音用罷晚膳,坐在海棠花下打發光陰,身邊人都散了,本來溫笑晏晏的神色凝住,半垂眼簾,空茫又襲了來。

桌案上的燭火噼啪一聲,她聽見門簾輕響,有腳步聲起。也未轉頭,隨口道了句:“羌蕪,不必進來伺候,容我待一會。”

話音落了,並不聞身後人轉身而去,只有一片春夜的寂寥。

她蹙眉回頭,便見江陳一身墨藍海水錦,立在昏黃的燭光下。

他今日未束冠,墨發用月白絲帶束成高馬尾,發尾撫過利落的下頷,竟淡薄了平素的冷厲,帶出了幾分桀驁不馴的少年氣。

負手走來時,步伐穩健,清風朗月的矜貴,狹長的鳳眼迷離濕潤,有桂花釀的甘醇酒氣。

走的近了,他扯住音音的袖子,語氣不善,還帶著絲絲的委屈:“沈音音,我的荷包呢?”

音音頭一回見他飲酒,微偏開頭,眉眼間露出絲嫌棄神色。

江陳微揚了下眉,抓住她的袖口不放,頑劣的少年般,薄唇輕啟,朝她呼了口酒氣。

看見她轉頭避開,偏不如她願,又湊過去,將桂花釀的清醇呼在了她耳際。

音音有些惱,幹脆扭轉了身子不理他。

明明白日裏還是沉穩疏離的江首輔,一副運籌帷幄的不動聲色,這會子跟那三歲孩童般,幼稚的緊。

江陳見她依舊不做聲,又加重了語氣:“我的荷包呢?拿來!本官現在就要!”

這副執拗又強勢的無賴模樣讓音音一愣,這才想起,她脫身那日,曾誆騙過他,要給他繡一只荷包。

當下有些不自然,微擰了身子,道:“沒有。”

明明知道騙他的,還來索要作甚?

“羌蕪,拿針線繡活來。”

首輔大人的倔勁上來,捉住音音纖細的腕子,說什麽也不放過:“沒有就現在做,本官看著你做!”

羌蕪誠惶誠恐的上了一應物什,躬著身子退下了。

音音哪做過針線活?她幼時,阿娘要她讀書習字,啟智開蒙,天上地下的學問都要同她說一說,唯獨不要求她針線女工、女德規矩。

可旁邊這人虎視眈眈,一副兇狠模樣,仿佛今日她不做,便立時要吃了她。

她硬著頭皮,伸手去拿布料,卻聽那人又道:“朱紅錦緞為底,金絲銀線繡制,本官要最耀眼的。”

音音一噎,瞥了他一眼,觀其通身用度,墨藍蜀地貢緞,羊脂玉鉤革帶,除了腰間那枚江家的玉佩,連個飾物也無,所用皆是不顯山露水的貴氣,實在沒料到今日竟如此品味。

待案上的燭火又燃去了一截,音音手裏的錦緞才有了雛形,她低著頭,往江陳面前一送,語氣生硬的“喏”了一聲。

江陳目光在那物什上打量了一瞬,神色復雜,擰了眉問:“沈音音,這是個什麽?”

而後默了片刻,認命的嘆了口氣,依舊強勢道:“給我繡上鴛鴦,要那交頸鴛鴦!”

音音咬牙,被磨得沒法,一把奪過那荷包,拿了針線來繡。

到底心緒不寧,甫一下針,便紮到了指尖,有鮮紅的血珠冒出來,掛在白瑩瑩的玉指上,格外晃眼。

她輕輕“嘶”了一聲,剛要擦拭,忽覺指上一暖,面前高大的男子已蹲在她面前,捧過那玉指,放在口中輕柔吮吸。

他微涼的唇貼上來,柔軟一片,舌尖輕動,吮盡了那艷紅的血珠。

指尖酥酥麻麻,帶著濡濕的觸感,一路綿延上來,讓音音身子微顫。她瓷白的面上暈起薄紅,推著他的肩,急急往外抽手。

不妨指尖勾住了男子衣襟,撕拉一聲,扯的那貢緞直綴斜斜脫落,顯出了男子肌理分明的前胸。

江陳愣了一瞬,反倒笑了,眼尾微挑,眸光細碎,實足的輕佻風流,壞壞的勾人。他反手握住那纖細的腕子,順著手肘往上,在那滑膩溫軟的肌膚上輕觸,輕笑一聲。

看見小姑娘腳尖蜷起,眼裏慌亂一片,慢慢後退,不由傾身過來,將她逼近榻角,挑眉:“怎得,音音想看?”

音音一陣窘迫,眼神不住躲閃,急急道:“我.我沒有.”

江陳見小姑娘細白的肌膚上泛起緋紅,從臉頰蔓延到脖頸,又延伸進了領口,呼吸之間那春衫上的海棠起起伏伏,分外嬌艷。他那笑裏的張揚輕佻更甚,盯著那飽滿的海棠花,低低道了句:“可我想看。”

音音愣了一瞬,才明白這話裏的含義,她瞧著他一副無賴樣,全沒了首輔大人靜水深流的沉穩,不由惱羞更甚,伸手便來推他的肩。

動作過急,一時也忘了右手還攥了枚繡針,那寒芒一閃,順著墨藍刺入了男子緊實的上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