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4頁)

應愷咽喉仿佛堵上了酸澀的東西,良久才顫聲道:“對不起,其實都怪我。如果我早點發現你們之間的摩擦不可調和,如果我早點察覺徵羽心裏的不快和殺意,如果我能早點開解他、制止他……”

出乎意料地,徐霜策竟然笑了一下,盡管非常短暫:“不。”

“你最大的心障便是強自為難,為自己攬下太多責任。”他突然問:“還記得那年我曾經說,我後悔曾跟你一起進入那座桃林,要是這輩子從沒遇見過宮徵羽就好了嗎?”

應愷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當然記得,他還記得徐霜策從肺腑裏激出的那一口熱血。

“我現在不後悔了。”徐霜策輕輕地說,“我只覺命當如此。”

……

生為宿敵,死同一葬。

應愷長長地呼了口氣。

“墓門終於關閉時,裏面埋葬著四具棺槨。此後十余年間,盡管偶有活人入陵灑掃拜祭,但定仙陵裏的上千具棺槨從來沒有發生過異變,玄門百家也再沒發生過驚屍的醜聞。”

玄鐵巨門外群屍尖嚎聲已經遠去了,拖著沉重的腳步漸漸消失在亙古岑寂的陵寢深處。狹窄的墓道內,只有一豆火星在燃燒,隨著應愷的嘆息而陡然搖晃,帶著四周墻上的投影也微微晃動。

“直到昨夜,我發現那塊作祟的千度鏡界碎片是復制品,實在無法解釋這一切……只得親自打開了陵墓的門。”

尉遲銳默然良久,才問:“你想看這事跟宮惟有關系沒?”

“全天下最精於幻術的人是宮徵羽,最熟悉千度鏡界的人也是宮徵羽。我必須來親自看看他的靈魂是否還安息。”應愷聲音發澀,深吸一口氣壓抑住了:“如果當真跟他有關系,至少下一塊鏡片現世時,我可以親自趕去……處理。”

誰都沒想到,宮惟還好好躺在定仙陵裏,倒是這麽多年都沒動靜的上千具棺槨齊刷刷驚屍了。

·

“它們走了。”尉遲銳望向玄鐵石門,耳朵敏銳地動了動:“走吧。”

兩人都是當世立於巔峰的大宗師,盡管徹夜廝殺損耗慘重,但經過這番休整後至少恢復了點元氣。應愷用定山海劍支撐著站起身,剛要轉身往外走,又遲疑了下:“你受傷了嗎?”

尉遲銳:“還好啊。”

“那你喘這麽厲害?”

尉遲銳:“沒有啊。”

兩人突然同時僵住了。

喘息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傳來,一聲比一聲清晰,一聲比一聲沉重,仿佛近在耳邊。應愷驀然望向尉遲銳,兩人都從對方眼底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色,然後同時慢慢轉向身後那座巨大的黃金墓門。

顫栗從腳底升起,但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地面在震。

震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劇烈,左右墓道上碎石塵土簌簌而落,緊接著巨門邊堅固的石墻突然爆出一聲清脆的:

哢擦!

仿佛虛空中無聲的警報,應愷面色驟變,只來得及飛身推開尉遲銳:“長生讓開——”

話音未落,黃金墓門整扇爆裂,千鈞門板呼嘯而至,將應愷當胸撞飛。

緊接著他整個人飛出去砸塌墓道,金塊碎石如冰雹當頭而下!

尉遲銳:“應愷!”

但巨震淹沒了這一聲咆哮。

應愷被重重壓在上千噸巨門下,瞬間噴出一口血,耳朵裏迅速漫出血腥的熱流。過了好幾秒,他才在劇烈震蕩中感覺到神識內有什麽東西一松。

那是大乘印。

籠罩在岱山千裏範圍內的保護法陣,在此刻頹然龜裂了。

·

光幕碎成千萬片,匯聚成洪流沖上雲霄,隨即連最後一絲光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匯聚在山下的所有人不約而同擡起頭,尉遲驍腳步僵住,長孫澄陽半張著嘴說不出話,驚駭如無數條毒蛇般在人群中滋滋蔓延。

岱山上空屍氣沖天,蒼穹陰黑,映在了宮惟震驚的眼底。

下一刻,那濃厚到如有實質的屍氣爆發式擴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而來!

山下的修士們根本連躲都來不及,便接二連三被黑暗所籠罩,緊接著連喊叫和驚呼都被濃墨般的霧氣所吞沒了。長孫澄風閃電般拉住身側的白霰,同時扭頭喝道:“都別亂動!別亂跑!”

尉遲驍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抓宮惟,隨即卻感覺那細長冰涼的手在自己觸及的刹那間一滑,消失得無影無蹤。

“向小園?”尉遲驍愕然道,四處摸索卻只碰到滑膩腥濕的屍氣:“你上哪去?!回來!”

前方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宮惟靜靜站在峭壁之巔,仰望著遠處定仙陵的方向,面色蒼白凝重。

隨即他袍袖一振,飛身掠向山澗。

·

“咳咳咳……”陵墓深處,尉遲銳竭力把劍刺進地面穩住身體,在猛烈晃動的墓道中沙啞道:“應愷?你怎麽樣,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