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3/5頁)

“什麽?”

“臨江王府外與那鬼修正面相抗時,你是怎麽控制‘肅青’的?”

宮惟裝糊塗:“什麽肅青?”

“一門二尊三宗四聖,名門世家年輕一代的子弟當中,論戰力我忝居前三,我之下是徐宗主的外門大弟子溫修陽,溫修陽之下便是孟雲飛。雲飛的‘肅青’劍雖然不如他舜弦古琴之威,但也是這天下有名號的仙劍之一。你一個剛築基的小魅妖,是怎麽把肅青劍從他手裏奪來的?”

尉遲驍比宮惟起碼高一個頭,劍眉濃密,目若寒星,微蹙眉頭直直盯著他。

“……”

宮惟沉默片刻,閉上眼睛說:“你看錯了。”

尉遲驍皺眉道:“你背地裏到底有什麽古怪?我不可能看——”

他話音戛然而止,只見宮惟睜開眼,右眼珠赫然殷紅如血!

“你看錯了,”宮惟柔聲道。

聲、光、意識都被迅速抽離,尉遲驍像突然跌進了沒有盡頭的深淵,下墜讓他大腦空白,唯有無邊無際的狂風從耳邊掠過,宮惟那張微笑的、秀美的面孔在頭頂越來越遠,直到一發無聲的巨響——

嘭!

尉遲驍猝然趔趄,被宮惟單手一把扶住:“公子?你怎麽了?”

眼前仍然是客棧走廊,時值晚膳時分,小二跑堂聲從樓下傳來,咫尺之際是宮惟關切的目光,雙眼黑白分明。

尉遲驍神智微微恍惚,似乎剛才突然丟了什麽,但好像又什麽都沒發生;他已經渾然忘記臨江王府門口發生過的事,下意識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只見宮惟微笑起來,少年風流輕裘緩帶,那面容渾然不似凡間能有。

他戲謔道:“公子,你小心呀。”

尉遲驍猛地心擂如鼓,猝然掙紮退後半步,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他急促道,“你幹什麽靠那麽近!”

兩人距離一下被拉開了,宮惟也不介意,無辜地負起手:“扶你呀。”

他行止時袍袖間飄出若有若無的芬芳,像照進世間的第一縷春曉。但尉遲驍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能下意識強迫自己撇開目光,倉促一揮手:“我回屋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宮惟笑眯眯應了聲。

尉遲驍掉頭就走,走兩步又想起來什麽,回頭刻意盯著地面,聲色俱厲地道:“——不想死就別去招惹徐宗主了!”

宮惟:“哎,知道了!”

話音未落就見尉遲驍一個箭步沖回房,仿佛逃跑似地,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宮惟聳聳肩:“奇怪。”

·

總算打發了尉遲少俠,宮惟口幹舌燥全身都疼,揉著後脖頸回到自己屋,首先就噸噸噸灌了一大杯水,然後才倒在榻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尉遲驍當初來時便拒絕了留宿在臨江王府或當地修仙門派的提議,花錢包下了一家位置僻靜的客棧。此舉可謂明智,至少能避開當地小門派、小散修絡繹不絕的造訪和套近乎,房門一關便落得個清靜,什麽喧雜都聽不見。

宮惟望著客棧天花板,已經把奇怪的尉遲家大公子拋到了九霄雲外,腦子裏轉著無數雜念,一會兒想那十六年來一片空白的詭異生死簿,一會兒想當年徐霜策是如何一劍蕩平鬼垣十二府的,一會兒又琢磨誰會頂著他的名義拿著他的劍四處殺人……亂七八糟想了半天,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不可抑制地冒出一個念頭:

我騙過徐霜策嗎?

可二十年前是他自己要進千度鏡界的,幻境裏發生的事,怎麽能叫騙呢?

宮惟打心底裏覺得冤屈,在床上翻了個身,心想他最開始見到徐霜策的時候,這個人脾氣明明還很好,並沒有後來那麽冷酷無情。他剛被應愷從滄陽山桃林中撿回去那陣子,不知何故徐霜策經常來仙盟懲舒宮做客,每次做客都給他帶吃食點心、畫本書籍,手把手教他寫字,有一次還送了一把小嗩呐給他玩兒。

那應該是他們之間相處最融洽的幾年。

然而好景不長,後來他漸漸長大了,身上諸多“殊異非人”的表現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漸漸淡化,反而越發突兀明顯。他仍舊喜歡吃花,喜歡模仿身邊人的行為,妖異的血紅右瞳總時不時出現;徐霜策似乎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對他的態度漸漸冷淡疏遠起來,很多細微的裂痕也隨之悄然浮出了水面。

但宮惟沒有放在心上。

宮惟從小脾氣奇好無比,對自己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好奇、友善和寬容,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真正生氣。他對徐霜策尤其親昵,雖然一直不明白自己得罪徐宗主的點在哪,但從不因為對方的冷淡而產生不滿,最多只感覺疑惑。

——直到後來那次意外發生。

宮惟因故遭人刺殺,應愷震怒之余,決定一鎩各世家不正之風,於是傳令天下成立大刑懲院,任命宮惟為刑懲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