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5頁)

撲通!

他跪倒在堅硬的地面上,膝蓋撞得生疼,眼前天旋地轉,一陣陣想嘔的欲望直沖腦髓,突然只聽頭頂傳來一道噩夢般的聲音:

“誰在那裏?”

宮惟削瘦的脊背一下繃直,慢慢擡起頭。

眼前果然已經恢復成了昏暗的醫莊殮房,二十八具棺槨還打開停在那裏,不遠處徐霜策目光似霜雪,正自上而下地盯著他,說:“出來。”

“……”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

宮惟膝行向前磨蹭了兩步,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發著抖:“宗、宗主饒命,我只、我只是……”緊接著哇地一聲幹嘔起來!

這番表現起碼有五分真——宮惟的身體一向很皮實,這要換作前世沒死的時候,陰曹地府三日遊都不帶喘一下的。但小魅妖體質實在是太弱了,神魂抽離鬼垣時不可避免受到了沖撞,近距離靠近不奈何更是讓他心口急劇抽搐,因為喘不過氣而眼前陣陣發黑。

他其實吐不出什麽來,只喉頭痙攣幹嘔,突然咽喉一涼,被不奈何劍柄擡起了下巴。

徐霜策略俯下身,宮惟被迫仰頭直視他那雙沉冷的黑眼睛,頓時什麽嘔吐的欲望都沒了。

——徐霜策有潔癖,性極嚴苛。

他要敢吐在不奈何劍鞘上,小魅妖這具肉身今天就能死得碎屍萬段。

“向小園。”徐霜策一字字道。

宮惟維持著這個姿勢,白金劍鞘映出他因為驚恐而微微睜大的眼睛。

“那鬼修追著你,是想得到什麽?”徐霜策盯著他的瞳孔,緩緩地問:“如果它是法華仙尊,那你是誰?”

“……宗、宗主饒命……”“向小園”懵懵懂懂的聲音響起來,帶著顫抖的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宗主饒命……”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但徐霜策置若未聞,眯起眼睛問:“你剛才跟我下鬼垣了?”

“我……我……我什麽都沒……”

徐霜策加重了語氣:“你剛才看見了什麽?!”

砰!

門被大力推開,尉遲驍快步跨過門檻,迎面撞見眼前的景象,失聲道:“徐宗主饒命!向小園肩上有傷,難以行動,所以剛才被我等疏忽留了下來,不是故意忤逆您的!萬請宗主高擡貴手!”

——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被打破了。

徐霜策意義不明地瞥了尉遲驍一眼,終於深吸一口氣,直起身松開了對“向小園”的鉗制。

宮惟啥都顧不上,立馬拔腿撲向尉遲驍,傷口帶血瑟瑟發抖,把尉遲驍嚇了一跳,趕緊使眼色示意他躲到自己身後去。

徐霜策問:“你有何事?”

尉遲驍其實是走到半道發現丟了小魅妖才找回來的,但他哪敢再提這茬,只得趕緊想辦法岔開徐霜策的注意力:“稟……稟宗主,晚輩聽聞鬼哭,猜想是徐宗主開了黃泉之門,因此匆匆趕來,不知宗主在鬼垣中是否有所發現……”

“沒有。”

“啊?”

徐霜策淡淡道:“沒有任何發現。”

尉遲驍硬著頭皮道:“是嗎?那看來查清此事非一日之功了。那晚輩……晚輩這就先告退了?”

徐霜策連答都沒答。

尉遲驍唯恐惹他不快,趕緊一拉宮惟,拽著他向屋外溜。

宮惟跌跌撞撞地跨過門檻,殮房結界之外天光大亮。他被尉遲驍提溜著後衣領,扭頭向門裏一看,徐霜策正站在一排排棺槨的包圍中,側影如劍一般挺直孤拔。

“宮惟,”突然他開口道。

宮惟心裏一緊,卻只見徐霜策正望著自己面前昏暗、沉凝的空氣,像是在對虛空中某個不存在的幽靈說話,每個字都極其冷靜清晰:

“要是你再騙我一次,我就讓你後悔自己當年竟敢去死。”

哢噠一聲雕花門關上,將殮房留在了濃郁的黑暗中。

·

“你是怎麽想的?你不趕緊出來留在那屋裏幹嘛?那麽想找死是不是?”尉遲驍拎著宮惟的後領訓斥。

宮惟有氣無力地捂著頭:“我受了傷,我走不快,你又自己先跑了不等我……哎喲!”

尉遲驍敲了他個爆栗:“再這樣我就真不管你了!徐宗主的命令你也敢違背?活膩歪了是吧?”

兩人回到客棧,已是傍晚時分。宮惟又渴又累,本想頂嘴說本來就沒敢指望少俠你罩我,瞧你把我罩得這病那痛全身是傷;但轉念一想,還指著尉遲少俠把他親叔叔劍宗召來,救自己一條小命於徐宗主魔爪之中,於是立馬可恥地變了副嘴臉,滿面感動說:“少俠你可真是個好人,千萬別跟我這非人之物計較,你就是我的情深義重再生父母……”

尉遲驍被他感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住口!太假了!”

宮惟:“呔!挑三揀四!”

尉遲驍突然站住腳步,高大身影堵在客棧走廊上,一瞥周圍沒人,才正色道:“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