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他根本不願意浪費時間當人家證道的工具,就想和未婚妻在魘都過沒羞沒臊的日子,一直到地老天荒。(第5/6頁)

想起白準,她很想哭,自己孤伶伶漂泊在這裏,不知他會不會察覺,會不會來找她。

她抱著兩臂匆匆向前走,終於前面有住戶了,檐下掛著燈籠,門上插著艾草和菖蒲,這裏也過端午節。她升起一點希望,走進檻外菱形的光帶裏,屋內兩個穿粗布衣的人背對著門坐在桌前,看樣子是在吃飯。

她輕輕打了聲招呼:“請問……”

屋裏人的反應略顯遲緩,半晌才直起身來。然後回頭,那五官讓她吃了一驚,他們只有一只眼睛,長在眉心的位置,呆呆的,怔怔的,面無表情。

無方一瞬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雖然自己是煞,但看見他們碗裏裝著的生肉和臟器,依然忍不住一陣惡心。

可是不能顯露出來,要盡量裝得平常。她笑了笑,“我初來貴寶地,走迷了,想打聽一下,這是什麽地方?”

屋裏的兩個人走過來,頭上插花的女人面部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她擠出一個微笑,滿口尖牙立現,“這是羅刹鬼國,姑娘從哪裏來?”

無方糊塗了,羅刹鬼國在妙拂洲,早就被蓮師收服,怎麽又來一個羅刹國?她茫然應:“我從鎢金刹土來……這裏難道是妙拂洲?”

羅刹女說不是,“這是妙拂洲外小世界,用以安置我們這些人。”

她所謂的他們這些人,應該指的是不願被度化的低等羅刹。羅刹也分三六九等,比如冥後,長得美艷嬌俏,她是最成功的羅刹女。當然並非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樣完美,長殘了的,就如面前兩位,另一只眼睛不翼而飛了,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男刹咽了口唾沫,喉頭咕地一聲響,遲遲回手指了指桌上,“要不要一起吃兩口?”

她忙擺手,說不必,“我吃過了來的。”

羅刹食人,她一直知道。起先是沒有料到他們在妙拂洲外又建了一個世界,貿然上門問路。待他們轉過頭時,她就發現自己做錯了。在他們眼中,她的身體是極大的誘惑。她感覺到危險,但不能轉身就逃,逃了會引發他們捕獵的欲望。別看他們現在訥訥的模樣,羅刹又名速疾鬼,他們能地行,能飛空,論起速度來,誰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她慢慢退後,臉上依舊掛著笑,“謝謝二位替我解惑,多有打攪,真不好意思。”她比了比手,“你們繼續用飯吧,我告辭了。”

兩只羅刹微笑著,大嘴裏的尖牙伸長了半分。她走得輕盈,女羅刹目送她,兩眼幾乎釘在她背影上,喃喃說:“她聞上去好香啊,你聽見她的喘氣聲了嗎,活生生的!還有她的血,流得多歡快……我可以拿它做血豆腐,保證讓你打嘴不放。”

於是男刹回頭看了眼碗裏的肉,那肉是死肉,五天前從外面擄回來的一個中年和尚的,肉質粗老不說,還有點餿。他舔了舔唇,“可她是個煞,煞可不好對付。”

“我們兩個,打不過她一個?”女羅刹善於分析,相當有頭腦,“而且她明顯落單了,連這是哪裏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外鄉人。”

欺生這種事,做起來最稱手了。男刹嘿嘿笑,“我要吃香酥乳。”回身從墻上摘下他的斧子,往外一蹦就要追出去,被羅刹女一把揪住了。

他不解地問她,“怎麽了?”

羅刹女示意他看周圍,“動靜太大,肉就不夠分了。先跟著她,等她走下去,我們再動手。”

“萬一被人劫胡呢?”

羅刹女的獨眼狠狠瞪他,“你以為她見過了我們,還會再向別人問路嗎?”

男刹恍然大悟,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沖她齜牙一笑。羅刹女看見他牙縫裏的腐肉,鄙夷地別開了臉——現在的世道,男人真是不如女人了。

那廂無方走得很急很快。莫名遇到的所有事,都讓她消化困難。妙拂洲外小世界,從來沒有聽說過。為什麽她一覺醒來,會到了這裏?難道她果真在夢裏殺生,被佛祖打下十八層地獄了嗎?

她心裏惶恐,又不敢聲張,這是羅刹的世界,一個閃失就會面臨被圍攻的困境。現在金鋼圈不在了,她只能靠自己摸索,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她幻化出黑色的鬥篷,把自己從頭到腳罩住。心裏空落落的,很想念令主。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如果能,要把這番際遇講給他聽,他這麽記仇,一定會來把這裏連鍋端了的;如果再也見不到……那就把自己變成他,假裝他一直在身邊。

她抓緊了領口匆匆前行,從羅刹居所前經過,眼尾掃見那些鬼魅紛紛看過來,還好,除了剛才那兩只,沒有新的羅刹加入。棧道盤旋,向上無門,只有向下。反正不能留在這裏,這裏是羅刹的聚集地,萬一鬥起來,她勢單力薄,勝算全無。

萬籟俱寂的時候,聽力便出奇敏銳,她聽見身後腳步聲離得越來越近,也做好了準備決一死戰。卻沒想到,途徑一個洞口時,忽然從裏面伸出一只手來,把她拽了進去。她驚得幾乎尖叫,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洞門外那對羅刹夫妻出現了,她問路時他們還穿著衣裳,醜是醜了點,至少有個人樣。現在腰上只圍一圈布,男的瘦骨嶙峋,女的豐滿妖嬈,不同的體形,同樣長到比例失調的雙腿。男的嘀嘀咕咕“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女的氣得哧哧喘,掄起手裏狼牙棒一指,“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