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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前的最後一個傍晚,沖野和部長、副部長等上司一一告別,最後去了最上的辦公室。沖野回到自己即將告別的檢察官座位上,收拾著打掃後的殘留物品。

大辦公桌上已經很幹凈了,沙穗絞幹毛巾,仔細地擦拭著。

電話鈴響了,是公審部的同屆生三木高弘。

“沖野,在銀座定了七點的位子。你,幾點過來?”

“定位子幹嗎?”

“當然是你的送別會。我叫了同屆的夥伴們。”

“不好意思,我有別的事情。”沖野心裏感激他們的費心安排,可還是拒絕了。今天想和沙穗兩人安安靜靜地喝喝酒。“你們就當成同屆生聚會來辦吧。”

“說什麽呢?是特別為你安排的啊,就算有事,至少過來露個臉吧。”

“知道了。只是露個臉的話,我想想辦法吧。”

雖然並沒有打算去,沖野還是應付了一句。

電話掛斷後沒過多久,敲門聲響起。

是和三木一起在公審部的同屆生末入麻裏。

“這是今天要去的店的地圖……”她說著,把手裏拿著的紙遞給沖野。

“謝啦。”

沖野收下,看也沒看就塞進了上衣內口袋。

“能來嗎?”

“應該吧。”

麻裏盯著敷衍了事的沖野。

“真沒想到A廳的同屆生裏面,沖野君是第一個辭職的。”

被她這麽一說,沖野輕輕笑了。

“4月份的時候,我也沒想過自己會這樣辭職。”

麻裏瞥了一眼沙穗,似乎覺得有些話不方便講,不過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我成為蒲田案的公審負責人了,你聽說了嗎?”

“哦,當然。”沖野說。

“我不知道送別會上能不能講,所以想現在問問,沖野君,這個案子立案的時候,是不是和最上先生發生了什麽……見解有分歧?”

沖野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

“如果沖野君是因為那個立案變得消極,就太不像你了。”

沖野寂寞地笑了笑。“別把我說得那麽簡單。”

麻裏一本正經地看著沖野。

“可能這個案子很有難度,但是最上先生費盡心思立了案,我想回報他的這份期待,準備全力以赴。”

“是嗎?”

面對她的這番話,沖野只是靜靜地回了一句。也許麻裏已經本能地明白了沖野會成為對手。

“好了,走吧!”

沖野望了一眼窗外夕陽下的日比谷公園,轉過身來,拿起辦公桌上的包,對沙穗說。

“辛苦了。”

一同站起來的沙穗,從桌子下面拿出一束簡單的花束,遞給沖野。

“算了,還來這個?”

沖野幹脆地拒絕了,但是沙穗搖搖頭。

“不管沖野君是為了什麽辭職,但是為了國家努力至今,所以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被沙穗這麽一說,沖野別無他法只好接受了。

沖野手裏拿著花束,走出了檢察院聯合辦公大樓。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那棟大樓,雖然沒有留戀,但心中還是殘留著一絲寂寞。

轉身背對辦公樓,走到人行道上時,手機鈴聲響了。沖野一只手拿著包和花束,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原來是同屆的栗本政彥。

“聲勢浩大的辭職啊。”

沖野擡頭仰望辦公樓,在公安部那一層,明亮的燈光下有個人影。

栗本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諷刺人,沖野不由得苦笑起來。

“不好意思,我有別的事,就不去參加送別會了。”栗本說道。

“是嗎?我也是。”沖野這樣回答之後,繼續說,“栗本……你說得對。”

“什麽?”

“關於什麽是好檢察官。只有你所謂的好檢察官,才能作為好檢察官留在這裏。”

“你終於發現了。”栗本說道。

“嗯,發現了。”

“不過我想說的並不僅僅如此……有時也會需要截然不同的檢察官。”

“我已經受夠了。”

“是嗎,”栗本嘆了口氣,說道,“那你就努力當個好律師吧。”

“什麽是好律師?”

“我也不知道。”他說完,又補充道,“正義之類的吧……答案你自己找。”

“好,知道了。”

沖野掛了電話,舉起花束往辦公樓的方向揮了揮,再次邁開了步子。

第二天,沖野開始行動了。他上午穿著襯衫和西褲從檢察廳宿舍出了門,換乘電車往淺草橋方向去了。

如果要改行做律師,要為登錄備案做各種準備工作。申請事務所的津貼,住房也要自己來更換。檢察院宿舍可以住到8月底,但是不趕快行動的話,一個月一眨眼就會過去。開始新的生活,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可是,比起那些,沖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從廉價廣告頁一樣的官網上查到了路線,在穿過淺草的江戶大道上,靠近隅田川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一幢老舊的雜居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