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謂立場

通常來說,附身於小孩子的邪物會比較多,因為七八歲以下的小孩子,世界觀並沒有完全形成,無雜念,心思單純,意志力也不強,而一歲以下的嬰兒則更是一張白紙,容易侵蝕。在古代,衛生條件不太好,醫療條件也差,而且那個時候並不是“末法時代”,倘若碰到兵荒馬亂的年份,孤魂野鬼遍地遊走,怨念叢生,小兒更容易中邪夭折。

所幸在現如今,文明昌盛,工業發達,諸如此類的事情是越來越少了。

但是少,並不能說是沒有。

我見過的娃娃小鬼並不算少,便是朵朵,當初也是一個青面獠牙的倒黴模樣,此刻見到床上的豆豆突然力大如蠻牛,將他爺爺給死死掐著,我便知道是那紅色印記中的怨力在作祟。不過既然這怨力已經從深層次的潛意識中被激發出來,謀害人性命,那麽此刻也便是將其逼出的最好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下我也不猶豫,將當晚畫的這些符紙一下點燃,然後往天空一灑。

那些長條的黃符紙在空中輕輕飄灑,有道力驅使,下落得極慢,如同宮燈浮空,將整個房間照得透亮。我口中念著新學的牽引魔咒,緩步走上前,並不急著去給老江他堂叔解圍。果然,老江他堂叔雙腳往床上蹬了幾下,見不得脫,不由得大聲吼叫一番,喉嚨裏發出如磨刀一般沙啞絕望的叫聲,似有膿痰,咳嗽著,突然渾身一振,淡紅色光芒透亮。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口中的牽引咒訣已經跟著節奏,到達了最後一闕。

老江他堂叔身上那淡紅色光芒轉為實質,化作一滴濃郁的液體,從盡力張開的口中溜出來,然後朝著豆豆的眉心飄去。在怨靈的世界,也遵守“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向來是弱小的服從強大的,老江他堂叔的身體雖然一直作為怨靈的主載體,然而自從轉移到了豆豆身上之後,殘留的這些,哪裏能夠抵擋新生的、強盛的怨靈——姑且把這一種未知的怨念稱之為“靈”吧。

它們的最終目的,是通過相互地糾纏和吞噬,最後重新開啟怨念發出者的部分意識。

通常,這怨念發出者,皆為死人。

所以也有人說,這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重生,只是被陰風所玷汙感染了而已。

豆豆睜目張眉,從他青筋遊走的猙獰額頭處破開一個口子來,也出現了一絲紅線。這紅線細膩濃郁而又有光澤,充滿了靈物的陰冷氣息,如同長長的蚯蚓,去勾連這一滴液體。我渾身一陣激動,雙手立刻變得冰火兩重天,鬼影浮現,左手前伸,果斷插入了這對爺孫的目光中點。

對於邪物,最大的意識莫過於怨念。

而怨念,最大的主體莫過於仇恨,我的這一雙手,簡直是堪比“唐僧”級別的仇恨拉怪器,左手上有“毀滅”二字,冰冷寒澈,最遭邪物嫉恨,現在一進入其感知範圍,並且加上我那牽引咒訣的加持,那紅線立刻狀若瘋狂一般,伸出觸角,朝著我左手這骷髏頭眼睛的符文纏繞而來。

我有意將怨靈引導出床上這爺孫體內,於是緩慢朝外移動,並且不斷地念咒勾引之。

其實倘若平日,我這左手並不會有如此效果,只是我這一晚上的布置,並且加上淩晨子時的陰氣裊繞,使得這怨靈的信心膨脹到了一定地步,竟然隨著我的牽引,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外遊走,先是四五根蚯蚓一般的紅線遊動纏繞,然後是那主體,也漸漸地從豆豆的腦門上剝離出來。

而老江他堂叔口中吐出的那一滴液體,早就已經附著在我的左手上,瘋狂地侵襲著。

就在這關鍵時刻,房間的木門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豆豆的母親在外面大喊道:“開門,怎麽回事?開門,剛才那一聲喊叫是怎麽回事……”這聲音在幾秒鐘之後變得急切,她的情緒也有些失控,破口大罵:“你這個騙子,快開門!”

這驟然響起的敲門聲顯然驚到了那怨靈,我苦心孤詣營造出來的那種幽冥暗淡的氣氛,也瞬間瓦解。本來就快要剝離出來的那一整砣怨靈,開始果斷往回退去。

我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口中也不敢多言,瞬間出手:左手翻轉揪住那纏繞上來的紅線,右手則迅速掐住縮回去的怨靈主體,使勁兒運力,一雙手掌上的不同屬性立刻暴起,一方冰寒,一方灼熱,將這怨靈開始緊緊揪住。

因為怨靈主體的末端還在那孩子體內,我這力量一開始蔓延而去,便使得他難受極了,哇哇地大哭起來,不住地揮舞小手。這聲音淒慘,讓人的心窩子都難受,結果木門的敲擊聲更加頻繁。我只是不理,口中喝念道:“塵穢消除,九孔受靈,使我變易,返魂童形——急急如律令,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