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道監獄聚首

老江他堂叔醒轉過來,感覺通體舒暢、如釋重負,豆豆的父母這才最終確定了是我將他家小孩和老爹給治好的,滿臉羞愧地跟我道歉。我這個人雖然向來與人為善,但是也並不是一個沒有脾氣、挨打不還手的老好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南方那地界廝混下去。

只是我終究還是念及跟老江打小的交情,所以才強忍下這口怒氣,不予追究。

我並不理會這兩口子,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老江他堂嬸抱著孩子留在旁邊。

當人都散開之後,我一臉嚴肅地看著老江他堂叔,問他是什麽時候惹上那東西的?老江他堂叔說不清楚,就今年年中開始感覺有些奇怪的,若真的要講一個時間,應該就是六月末的時候監獄裏有個老犯人自殺,沒幾天他就有了這感覺。

我皺眉,說什麽老犯人?

他說在六月末的時候,也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天了,監室裏有一個犯人用磨尖的塑料牙刷柄,將自己脖子和大腿的血管割裂,一聲不吭地自殺身亡了。老將他堂叔值班,他是在天明接到犯人的報告才知道的,趕到的時候,犯人蜷縮在地上,血流一大灘,匯聚成了一幅很詭異的圖案。

當時的場面,非常恐怖。

他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受到的驚嚇,後來幾次做夢都夢到那個圖案,醒來就是一身濕淋淋的汗水。

我心一動,說那地上匯聚的圖案,是不是像一個跌坐的人像?他回憶了一會兒,猛地點頭,說對對對,而且還三頭六臂的,在燈光的照射下,紅紅的,嚇人得緊,當時好多同監房的犯人都嚇得直哭——要曉得,那裏是重監室,關押的都是些窮兇極惡的家夥。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那個老犯人叫什麽名字?

老江他堂叔被我嚴肅地神情給嚇倒了,有些猶豫地說:“他、他叫做羅大成……”當聽到了這個名字,我的心頓時一陣狂跳,終於想起來了,“羅大成”我或許記憶不深,但是羅聾子,我卻是會時常想起的。這個能夠將一根鐵銹釘子煉化為靈蠱的家夥,我當時並未覺得有多厲害,但是隨之我對於巫蠱之術明了得越多,便越發覺其中的深意。

用意念控制死物,怎麽說都是很高的一個水平。

在這次進青山界之前,我還特意問了一下馬海波關於羅聾子的情況,他告訴我羅聾子早就在監獄裏面自殺了,我當時只關心矮騾子的情形,並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馬海波當時給我描繪羅聾子死時的慘狀,怎麽看,怎麽都像是用自己的死,來作為一段詛咒的開始。

再聯系到剛才震鏡收服那怨靈之時的那聲慘叫,不就是羅聾子的聲音麽?

他已然通過詭異的死亡儀式,轉化成了怨靈,伺機潛伏著,不斷強大,一直等到仇人的來臨。那麽,他的報復對象是誰呢?很顯然,這個答案不用想都知道,作為一手將中仰苗蠱給斷絕的始作俑者,我,陸左,應該是羅聾子最值得憎恨的那一個人。

那是一個用生命為代價而發出的詛咒,但是我並沒有受到困擾,這只會有兩種可能:一,我不是羅聾子的詛咒目標;二,羅聾子詛咒的怨靈並沒有成長得足夠強大,所以暫時沒來找我。

無論是哪一個可能,我感覺我都有去查探一番的必要:將危險掐滅於萌芽狀態,這無疑是一件讓人期待的事情。我再問了老江他堂叔的一些細節問題後,決定明天去縣監獄的死亡現場查探一番。這邊完畢,我寬慰老江他堂叔,說你身上的問題已經處理好了,不會再疑神疑鬼,也不會身虛體弱了;抱孫子,也不會把小孩子惹哭了。

他連聲感謝,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

我將豆豆的褲子扒開,看著他粉嘟嘟的屁股蛋兒,上面已經沒有了那詭異的紅色印記,但是依舊有一些青色的痕跡。

我輕聲嘆了一下,這孩子在解怨的最緊要關頭,被他那多疑的母親好心辦錯事,結果使得差一點兒作廢,讓我手中的熱力灼傷到了他稚嫩的身體。倘若是成人,頂多也就是一會兒不舒服,但對於他,卻是莫大的傷害——“風、寒、暑、濕、燥、火”,病灶已成,各種病邪均會乘虛而入,使得這個可愛的嬰兒免疫力低下,這一生只怕都逃不過“體弱多病”的怪圈。

我用黃符紙將十二法門中巫醫裏一副養精固氣的方子抄錄下來,又將事情的首尾,與老江他堂叔、堂嬸言明清楚,沒有再作停留,下樓出門,朝著坡腳走去。

老江追著我出門,送我下坡,走了一路,燈光明明暗暗,我們並沒有說話。一直下到坡腳,老江才吭吭嗤嗤地為他那個昏了頭的堂兄,跟我道歉。莫名其妙被打一頓,我心中自然有氣,但倘若把這氣撒在老江頭上,又顯得我實在太沒有是非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