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氏大屋,煉屍家族

乘車趕往阿拉營,一路風光秀美,如在畫中。

雖然我嘴硬,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鳳凰之所以成為旅遊文化名城,確實有獨到之處。和鳳凰古名鳳凰營一樣,阿拉營也是由清朝時期鎮壓苗民的軍營,繁衍而成。它是湘西的西大門,雲貴高原的必經之地,苗漢兩民族聚居地的結合部,算是湘西比較有特色的地帶。

我要找的人並不知曉大號,雜毛小道說諢號叫做地翻天,他讓我叫他天叔。地翻天住在天龍峽附近的一個村子裏,有些偏遠。事出突然,人家未必歡迎我這一個不速之客,也沒有到鎮子裏來接我,我按著天叔給我發的地址,一路尋摸過去,在村頭,一個七八歲的小毛孩子攔住了我,問我是不是陸左。

他穿得整齊,說話的語氣像個小大人,長得像後來網絡傳聞的那位“五道杠”。

我說是,又問這孩子是誰?他沒理我,讓我跟他走就是。我提著些煙酒禮物,跟著他朝村子的深處走去。見他不搭理我,從錢包裏抽出一百塊錢,遞給他,說來得匆忙,沒準備,這一百塊就當是給他的壓歲錢了。他接過來,揣在兜裏,表情緩和了些,也肯說話了。他說叫王永發,王三天是他爹,他是王三天的小兒子。他們家有十五口人,他太爺爺100多歲了,耳不聾眼不花,一口牙齒又白又整齊,一步躥出好幾米。

我跟著他走,一邊套著話。

他家並沒有住在村子裏,穿過村子中間的土路,又翻了幾個小坡,轉過一大片樹林子、竹林子,就看到山坳子那裏有一大場房子,三層樓房,磚木混合結構,一樓外覆潔白的瓷磚,馬頭墻裝飾的鰲頭,鏤花的門窗,小巧別致,古色古香,有很濃重的民族特色,也氣派——這房子修得有十幾年了,看著卻比村口那幾家鋼筋混凝土的建築,還要好看。

是個有錢人家呢,我心想著。

難怪這小毛孩子接過我這一百塊錢,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顯然也是個見慣了富貴的孩子。

來到房子前的小院,小毛孩沖裏面喊,說嗲嗲,你要接的人我給帶過來了。房門被推開,走出一個瘦小、一臉精明的漢子來。他大概四十多歲,穿著像個鄉幹部,留著兩撮小胡須,臉色白皙,臉頰上有幾顆細碎的麻子,眼睛很靈活,走出來時,那對眼珠子一骨碌,我就感覺自己被他看了個通透。

他走上前來,看了一下我,問你就是陸左啊?

我跟他打招呼,說天叔,我就是蕭克明提過的陸左,初次拜訪,不知您喜歡什麽,隨意買了點兒,聊表敬意。我把禮物給他,這禮物足足花了我好幾千塊錢,他卻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表情冷淡,揮揮手,讓小兒子接了,把東西提到堂屋去。

我靠近了他,聞到一股土腥子的味道,很澀很膻,聞得嘴巴裏發苦。

樓上的窗子在動,我能夠感覺到有人在窺探我,很好奇的眼神在朝我掃量著。

地翻天(本名王三天)帶著我來到一間小廳裏,把窗簾拉上,開門見山地對我說,既然是小蕭介紹過來的,那麽也都是行內人了,有什麽事情,就不要彎彎繞繞地轉,也不要藏著掖著了,直接講吧。我能夠聽出不耐煩來,轉念一想,江湖人,都不願意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具體住處,以免得罪人,禍及家人。我就跟他說起我養了一個小鬼,在召回地魂的時候出了一些岔子,結果這小鬼人格分裂了,一個是我熟悉的靈體,一個是有詭異紅色光芒的妖體……

當我講道朵朵有了十幾斤的重量、以及一絲溫度時,他突然出言打斷了我,說這是不可能的。

什麽是鬼?它其實就是人身故之後,不肯去該去的地方,殘留在世間的魂魄。它是一種脫離肉體獨立存在的思維、或者意識體,是另一種生命的延續,它捉摸不定,但是有法可依,也有具體的、統一的定論。縱觀正典記載的三十七種鬼裏面,沒有一種是我說的這種鬼。

或者說,我養的這個已經不是鬼了。

地翻天讓我把朵朵召喚出來給他看看,我說她被我暫時封印了,出不來,也不受控制。解開封印行不行?不行,如此反復,受傷害的最終還是朵朵。地翻天搖搖頭,說他知道的召回地魂一事,雖不得法門,但是也跟我描述的完全不同。這個東西,講究的是一個水到渠成、悄無聲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哪裏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火焰,還燃燒?

這可真的古怪了。

他這一脈,祖上是趕屍的匠人出身,習的是楚巫祝由一派,擅長玩弄僵屍死人,後來火葬盛行,這個行當就開始逐漸衰退下來,糊不了口,機緣巧合之下又偷習了煉鬼的法門子,幾代精研,終於有了如今的氣候,算得上有些造詣,但是傳承並不完整——這是他的說法,我來之前聽雜毛小道跟我談及地翻天,說這位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高手在民間,他的名號並不響,但是認識他的同行都知道,地翻天可是一個屍丹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