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拋屍廟下(第2/6頁)

  我們四個人躲在一旁,一是沒想到馬老娃子說殺人就殺人,何況殺的是他幹兒子,二沒想到馬老娃子的刀這麽快,我險些驚呼出聲,忙用手將嘴捂住。

  悶頭愣娃被一刀捅穿,臉上又是驚駭又是憤恨,口中淌出血來,想回頭又回不了,想喊叫也出不了聲兒,手上一松,裝了金器的麻袋和玉杯都掉落在地。

  關中刀匪有這樣的習慣,也是道兒上的規矩,下手之前不開口,殺人劫財之後,往往得說一說緣由,有什麽冤有什麽仇。馬老娃子口中念念叨叨,擡起一腳向馬栓踢去,同時抽回刀子。

  悶頭愣娃讓馬老娃子這一腳踹的向前撲倒,臨死之際兩手亂抓,竟一下扯掉了城主身後的帷幔,而大金牙正躲在後面。馬老娃子沒想到帷幔後躲著個人,而且又是大金牙,急忙退了兩步。

  大金牙原本蹲在角落,帷幕被悶頭愣娃扯落,他同馬老娃子一照面兒,跑也不是,躲也不是,不免十分尷尬,咧開嘴,露出那明晃晃的大金牙,使勁在臉上擠出笑來,對馬老娃子一抱拳:“哎喲,這不馬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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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金牙拱手咧嘴說:“老英雄,辛苦辛苦!”

  見面道辛苦,開口是江湖,大金牙實在是沒處躲了,沒話找話他跟馬老娃子窮對付。

  馬老娃子一愣,一張陰沉的臉上布滿了殺機,手中刀子往下一按,惡狠狠地說:“你個膽大的潑賊,嚇了我一跳,你出來!”

  他畢竟是老江湖,見了大金牙,絕不會留下活口。可他也明白,大金牙不可能一個人躲在這兒,刀子對著大金牙,卻眼觀六路,耳聽八面來風。此時躺在地上裝死屍的胖子,悄悄擡起手中的步槍,要將馬老娃子一槍崩了。槍口上有些許沙土落下,只不過這麽一點兒響動,便讓馬老娃子發覺了。馬老娃子作勢要劈大金牙,可是身形一轉,反手就是一刀,他刀法快得出奇。沒等胖子開槍,手中的步槍已經被那快刀削掉了三分之一。

  胖子大怒,倒轉了手中余下的半截步槍,使勁砸向馬老娃子。

  馬老娃子手中這柄關山刀子:長不到三尺,寬不到兩寸,形制獨特,也並沒有什麽套路,只占了八個字“掃、劈、撥、削、掠、奈、斬、突”,又狠又快。他一刀撥開胖子砸下來的步槍,雙手握刀斜劈,胖子忙向後閃,但他身後已是夯土墻,根本無路可退,整個人已被刀鋒照顧,來不及再向兩旁閃避。

  馬老娃子手中那柄刀子雖短,但在這個距離一刀劈下,至少會將胖子的肚子劈開,好在胖子這兩天吃不上喝不上,肚子裏沒貨,他猛地一縮氣,居然將肚子縮回一寸有余,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避過了這開膛破肚的一刀。

  避過了刀子卻避不過刀鋒,刀鋒將胖子的衣服劃開了一道口子。胖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罵聲:“老驢,讓你吃胡椒面兒!”說話將手一擡,扔出一把沙子。馬老娃子發一聲喊,抽身往後一跳,躲過了這把沙土。

  我瞅準了機會,撿起裝了千年美酒的金壺,扔到馬老娃子落腳之處,馬老娃子往後一跳,正踩到金壺上,摔了他一個老頭鉆被窩。

  胖子一躍而起,一屁股坐在馬老娃子肚子上,坐了馬老娃子一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馬老娃子發出一聲慘叫,真和驢叫沒什麽兩樣,他的刀法再快,讓胖子坐在屁股下也施展不得了。

  我說了聲:“叫得好,來年的今天正是你的周年!”伸手拽出工兵鏟,掄起來要往馬老娃子頭上拍,滿以為這一下要不了馬老娃子的命,至少也拍他一個半死,剛要下手,又見門前沙洞裏鉆進來一個人,那人身手敏捷無比,手中一條黑蛇似的長鞭,那長鞭也似活的一般,單手一抖,只聽“啪”的一聲響,我的手上已經挨了一下。手背上被抽出一條血淋淋的大口子,疼痛鉆心,再也握不住工兵鏟了。我擔心對方再給我來一鞭子,立即就地順勢往前一滾,左手撿起掉落的工兵鏟。

  這時我也看出來了,剛鉆進來這個人,正是玉面狐狸手下的尕奴。在馬燈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她那一張俏臉之上的獸紋刺青顯得分外猙獰。之前我在昆侖山時,曾見過臉上有獸紋的人,據說藏邊有種風俗,如果有孩子被野獸叼去,或者是被人扔在深山,命大沒死,再由虎狼奶大,那就是民間常說的狼子。此類野人,再入人世,喇嘛會在其臉上遍刺獸紋,那是一種密宗法咒,用以降住此人身上的獸性。

  不知這個尕奴是否也是狼孩,但其身手之敏捷迅速,絕非常人可及,似乎並不會說話,只聽從玉面狐狸一個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