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演員(第3/4頁)

戈德堡醫生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想起來我有一些事情。非常感謝你。”說完他就沖出電影院。他重復道,本達會留起真正的絡腮胡,本達確實會留起真正的絡腮胡!為什麽我之前就沒想到呢?

他鉆進離他最近的那輛計程車,大聲喊道:“去警察局!”當他找到值夜班的警官時,便苦苦哀求這位警官看在上帝的份上立即查一查9月2日或鄰近幾天是否有地方發現了一具無名流浪漢的屍體。出乎意料的是,這位警官真的去查問這件事,這很可能是因為戈德堡醫生把他弄煩了,而不是他對這件事真有什麽熱情或興趣。此時戈德堡醫生焦慮不安,他的心裏冒出一種可怕的想法。

警官轉過身來說:“先生,9月2日早晨一位獵場看守人在克裏沃克拉特的森林裏發現一具屍體,死者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無名流浪漢;9月2日在利托梅利賽附近,從易北河裏打撈出一具無名男屍,死者年約三十,至少在水裏泡了兩個星期;9月10日,一位年約六十的不知名男子在涅梅茨基布羅德附近自縊身亡——”

戈德堡醫生氣喘籲籲地問道:“知道那個流浪漢的具體情況嗎?”

警官盯著焦慮不安的醫生說道:“是謀殺。根據當地派出所的報告,他的頭蓋骨被鈍器擊碎。屍檢的結果是:有酒精中毒的跡象;死因是顱腦外傷。這是照片。”警官以專家的口吻補充說:“哎呀,這確實是他殺。”

照片只顯示了屍體腰部以上的部位。死者身上滿是虱子,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棉布襯衫,衣襟也沒有扣上。額頭和眼睛的位置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只有長著粗硬胡碴的下巴和半張開的嘴才顯示出這是一個人。戈德堡醫生害怕地瑟瑟發抖。這會是本達嗎?

他用哽咽的聲音問道:“他……他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識別標志?”

警官瀏覽著一堆文件,說道:“嗯,身高五尺八,頭發發灰,牙齒爛得厲害。”

戈德堡醫生大大松了一口氣。他興奮地說:“這不是他。很抱歉打擾您了,但是這不是他。絕對不可能是他。”

在回家的路上,他寬慰地對自己說,這絕對不可能是他。天啊,他可能還活著,也許他現在就泡在哪個夜總會裏,比如奧林匹亞或布萊克·卡蒂。

那天晚上戈德堡醫生又來了一場布拉格的夜生活。他去了本達過去常去的所有地方,他端著杯子喝水,目光透過金邊眼鏡仔細查看每一個角落,但是他沒有發現本達的蹤影。到了淩晨,戈德堡醫生的臉色唰地一下變白了,他一邊在心裏大聲罵自己是個傻瓜,一邊匆忙向車庫跑去。

那天清晨戈德堡醫生去了地方警察局,他把局長從床上拽了起來。幸運的是,他曾經親手給這位局長做過闌尾切除手術,當時他把切除下來的闌尾保存在酒精裏,並作為紀念品交給局長。因為這樣絕對不算淺的交情,戈德堡醫生在兩個小時之內便爭取到挖掘屍體的指令,他來到無名流浪漢屍體挖掘現場觀看,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醫官,這位醫官看起來十分不悅。

醫官咆哮著說:“你可以相信我的話,布拉格警察局此前詢問過這個人。他不可能是本達。啊,這個人是個肮臟的無賴。”

戈德堡醫生很有興趣地問道:“他身上有蟲子嗎?”

醫官嫌惡地說道:“我不知道。現在你不可能認得出他。見鬼去吧,他都埋在土裏一整個月了。”

墓穴打開後,戈德堡醫生找人要了一點白蘭地,否則他不敢要掘墓的人將墓穴裏那具裝在麻袋裏的屍體擡入停屍處。

醫官對戈德堡醫生吼道:“你自己去看一眼啊。”他自己則仍然站在停屍處前面抽著一支烈性方頭雪茄。

過了一會兒,戈德堡醫生搖搖晃晃地走近停屍處,面如死灰。他轉向屍體,指著屍體的頭部氣喘籲籲地說:“我來看看。”然後他用鑷子拉開死者的嘴唇,裏面露出讓人惡心的爛牙。這些黃牙殘缺不全,上面還有齲齒病造成的黑斑。戈德堡低聲說:“讓我仔細看看。”他用鑷子清除掉牙齒上黑色的一層,兩顆牢固、閃亮的臼齒漸漸露了出來。但是戈德堡醫生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從停屍處跑開,雙手緊緊地抱著頭。

過了一會兒,面色蒼白、神情憂愁的戈德堡醫生回到醫官身邊。他輕聲說:“什麽爛牙啊,那只是演員為了飾演老人或流浪漢在牙齒上塗了黑色的東西。那個肮臟的無賴是一位演員。”他做了一個絕望的手勢,又補充說道:“而且是一位偉大的演員。”

當天,戈德堡醫生拜訪了工業大亨科貝爾先生。此人高大威猛,有著高統橡皮套鞋般的下巴和支墩般厚實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