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彭德格斯特騎著摩托雪橇前往斯溫頓的小屋,這段路途一點兒也不愉快。他租來的這輛摩托雪橇質量粗劣,引擎的噪聲震耳欲聾,同時還排放出陣陣惡臭的氣體。在行駛過程中這工具也表現得極不穩定,時而突然驟停,時而又加速猛沖,完全不具備高性能摩托設備的任何特性。當彭德格斯特駕駛這輛摩托雪橇沿著布滿積雪的蜿蜒道路前行時,地上的積雪飛濺起來,弄臟了他的昂貴西裝,而且白色的雪塊還在他的西裝上層層堆積。很快地,彭德格斯特活脫脫變成了一個戴著軟氈帽的雪人。

他牢牢記住了剛才聽到的建議,一看到那座小屋後便減慢了摩托雪橇的行駛速度。小屋的屋頂覆蓋著皚皚白雪,一縷青煙從上方的煙囪管道裊裊升起。果然,在他來到離小屋百米之內的範圍內時,門廊上立即出現了一個男人。他的個頭很小,看起來很像一只雪貂,即使是在這麽遠的距離,特工也能清楚看到在他的兩顆門牙之間有一個黑洞。最重要的是,主人手裏握著一把拉推槍栓式獵槍。

彭德格斯特讓摩托雪橇完全停下,將外衣上的雪塊抖落下來。他極不利索地摸索著取下了頭盔,然後好不容易才用那雙戴著厚厚手套的手將遮光眼罩擡了起來。

“你好,凱爾!”

對方的回應是顯而易見地推拉了一下獵槍的槍栓,“先生,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來這裏是為了見你。我聽說了很多關於你收藏各種裝備的事。我是一名活命主義者,現在正在周遊世界,想看看其他人在做些什麽,從而搜集素材給《活命主義者雜志》寫一篇文章。”

“你是從哪裏聽說我的?”

“關於你的事已經傳開了,你應該知道這一點吧。”

對方片刻的猶豫,“這麽說你是一名記者咯?”

“我的身份首先是一名活命主義者,其次才是一名記者。”一陣冷風吹來,雪花在空中不停地打著旋,“斯溫頓先生,你願意對我表現好客精神,讓我可以進到你家跟你繼續談話嗎?”

斯溫頓有些猶豫不決。他並非沒有留意到“好客”這個詞,而彭德格斯特趁勢向他施加壓力,“我在想一個人應不應該對另一個與自己志趣相投的人表現出如此這般的好客精神,那就是讓對方站在寒冷的雪地裏,並用槍指著他。”

斯溫頓眯著眼睛,看了特工好一會兒。“起碼你是個白種人。”他說完便放下了槍,“好吧,請進來吧,不過務必在門邊把自己身上的雪清理幹凈,我可不想讓人把雪帶進我家裏。”他站在原地等待著,彭德格斯特踩著地上厚厚的積雪,步履維艱地來到他家的門廊。門邊立著一把破舊的掃帚,彭德格斯特用這把掃帚盡可能地將自己身上的雪打掃幹凈,在這個過程中,斯溫頓一直皺著眉頭看著他。

他跟著斯溫頓走進屋子。客廳大得出乎意料,裏面還有很多密集的房間。隨處都可以見到銅色的光芒:被非法改裝成全自動開火槍的沖鋒槍、AK-47自動步槍、M16步槍成排地擺放在墻邊的架子上,一組烏茲沖鋒槍和一組TAR-21小鬥犬突擊步槍非常醒目,另外還有一組也被改裝成全自動加載的QBZ97步槍和卡賓槍。大型槍支的附近有一個箱子,裏面裝著大量的左輪手槍和其他手槍,這跟萊德維爾鎮商店裏的那個男人所描述的情形是一致的。在其中一個小房間裏,彭德格斯特還瞥見了一堆蘇聯研制的火箭推進榴彈發射器,窩藏這樣的裝備在本地完全是非法的。

除了各面墻都被各式槍支占滿之外,這個小屋給人的感覺其實是相當舒適的,屋子裏還放著一個帶小開門的木柴爐,裏面燃著熊熊的火焰。這裏的家具都是由去皮的原木樹幹和樹枝手工制成的,外表覆蓋著牛皮。總而言之,屋裏的一切都顯得非常整潔。

“你自個兒找個地方坐下吧,我去拿咖啡。”

彭德格斯特脫掉外衣,將其搭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然後理了理身上的西裝,隨即坐了下來。斯溫頓取來幾個馬克杯,並將木柴爐上沸騰著的熱咖啡端了過來,倒在其中兩個杯子裏。他問也沒問一句,就分別往兩個杯子裏加進一大勺乳脂和兩塊方糖,然後把咖啡杯端給彭德格斯特。

特工接過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這咖啡的味道嘗起來就像是已經在爐子上煮了好幾天似的。

他發現斯溫頓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自己。“你為什麽穿著黑西裝?是有人死了嗎?你就是穿著這身衣服騎摩托雪橇來這裏的嗎?”

“這是我的工作服。”

“在我看來,你完全不像個活命主義者。”

“那你覺得我看起來像什麽?”

“你更像來自紐約的教授,不過聽你的口音,又像是從新奧爾良來的。你帶著什麽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