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43年(第4/5頁)

然而他們每個星期就要吵兩次架,每一次吵架都像他們在卡爾頓套房裏那樣。他要麽會說些專橫的話,要麽沒有同她商量就擅自決定晚上的計劃,抑或是自認為他在某些方面比她懂得多,比如無線電、汽車、網球什麽的。她會為此大發雷霆,激烈抗議,讓路克覺得她反應過度。她會在試圖讓他知道他對她的態度是錯誤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生氣,路克則會覺得自己像個接受法庭質問的敵對證人。在爭論白熱化的時候,比莉會誇大事實,或者胡亂猜測,或者說一些她自知不真實的話。路克會指責她不誠實,表示沒有和她討論的必要,因為她為了在爭論中占上風,是不惜說出任何話的。接著他會走開,更加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幾分鐘內比莉便會心煩意亂並主動去找他,求他忘記剛才的事,希望他們繼續做朋友。最初,他會表現得無動於衷,然後比莉就會說些能逗笑他的話,於是兩人冰釋前嫌。

但她這段時期一直沒有到他住的酒店去,只是會在公共場合吻他一下,吻的方式不過是不帶雜念地用嘴唇輕輕地點到為止。即使這樣,每當觸碰他時,她都會感到一股由內向外的濕意,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越雷池一步了。

時間從陽光明媚的九月跨進了寒冷的十月,路克又被派了任務。

他是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接到命令的。當時他正在Q樓的大廳裏等比莉下班。她從他的表情看出發生了什麽糟糕的事情。“怎麽了?”她立刻問。

“我要回法國了。”

她詫異地問:“什麽時候?”

“星期一早晨我就從華盛頓動身,伯恩也去。”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是已經完成任務了嗎?”

“我不在乎危險,”他說,“我只是不想離開你。”

淚水從她眼中湧出。她盡量抑制著自己的感情:“還剩兩天。”

“我得收拾一下。”

“我來幫你。”

他們去了他的酒店套房。

兩人一進門,她就抓住他的毛衣,把他拽過來,仰起臉等他親吻。這一次她沒有什麽需要顧慮的了。她的舌尖在他的上下嘴唇遊走,然後張開嘴迎接他的舌頭。

她褪下大衣。她在裏面穿著一件藍白相間的豎條紋連衣裙,領口是白色的。她說:“摸我的胸。”

他看上去吃了一驚。

“拜托。”她懇求道。

他的雙手扣在她的一對小乳房上。她閉上眼睛,凝神體會被觸碰的感覺。

他們分開的時候,她饑渴地凝視著他,想要記住他的臉。她希望永遠不要忘記他眼睛那純正的藍色、搭在他前額的那縷深色頭發、他下巴的曲線和雙唇的柔軟。“給我一張你的照片,”她說,“你有嗎?”

“我不會把自己的照片帶在身邊。”他笑著說。他用紐約口音補充道:“你覺得我是法蘭克·辛納屈嗎?”

“你總得保留一張自己的照片吧。”

“我可能帶著一張全家福,讓我找找。”他走進臥室。

她跟著他進去。

行李箱架上放著他破舊的棕色皮包,比莉猜想它已經那兒放了四個禮拜了。他從裏面拿出一個銀色的相框,它可以像一本小書一樣的打開,裏面是兩張照片,一邊一張。他抽出一張照片交給她。

照片是三四年前照的,上面的路克顯得更年輕,也更有肉,他穿著一件馬球衫。與他合影的是一對老年夫婦,應該是他的父母,還有一對大約十五歲左右的雙胞胎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他們都穿著沙灘服。

“我不能拿這張,這是你全家人的照片。”她說,盡管她十分想要歸為己有。

“我希望你留著它。這張也能代表我,我是我的家庭的一員。”

這正是她喜歡這張照片的原因。“你曾經帶著它去的法國?”

“是的。”

這照片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她不能從他手中奪走——正因如此,它對於她愈加顯得珍貴。“給我看看另一張。”她說。

“什麽?”

“相框裏有兩張照片。”

他似乎不太情願,但還是打開了相框。另一張照片是從拉德克裏夫學院的畢業紀念冊上裁下來的,那是比莉的照片。

“你也把它帶到法國去了?”比莉問。她覺得呼吸急促,喉嚨幹澀。

“是的。”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他把她的照片從畢業紀念冊上剪下來,在那樣一個危險的時期,把她的照片和他與家人的照片一起隨身攜帶。在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他如此重視自己。

“你怎麽哭了?”他問。

“因為你愛我。”她回答。

“千真萬確,”他說,“但我不敢告訴你。從珍珠港遭襲的那個周末開始,我就愛上你了。”

她的激情變成了憤怒。“你還敢再提,渾蛋!你撇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