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10頁)

“當然可以,夏洛特小姐。”那位夫人說。

媽媽正在與公爵夫人談話。夏洛特打斷了她們,把頭痛的說辭重復了一遍,並說:“我知道媽媽想多待一會兒,所以我和莎士比亞夫人一起先走。謝謝您組織了這次美好的午餐會,夫人。”

公爵夫人莊嚴地點了點頭。

夏洛特走進大廳,沿樓梯下樓時心想,我表現得真不錯。

她把自家的地址告訴了莎士比亞夫婦的車夫,並補上一句:“馬車不必開進院子——在外面停一下就好。”

回家的路上,莎士比亞夫人建議她服用一匙鴉片酊,治治頭痛。

車夫按照她的吩咐把車停在院外,此時是三點二十分,夏洛特站在自家院前的人行道上,目送馬車離去。她沒有進屋,而是向特拉法加廣場走去。

趕到國家美術館時剛過三點半,她一溜小跑走上台階,但是沒看見費利克斯的人影。費了這麽多周折,她心想,他還是走了。就在這時,費利克斯從一根巨大的柱子後面走了出來,好像一直在那裏等她似的。看到他,她別提多開心了,真想上去親吻他一下。

“真抱歉,讓你等了這麽長時間,”她一邊與他握手一邊說,“我被硬拉去參加午餐會了,特別可怕。”

“沒關系,你現在來了就好。”他面帶微笑,卻笑得很不自然,就像……像是病人在拔牙之前向牙醫問好一樣,夏洛特心想。

他們走進美術館。夏洛特對這座涼爽、清靜的博物館情有獨鐘,玻璃的穹頂、大理石的立柱、灰色的地板、褐色的墻壁,一幅幅畫作色彩繽紛,迸發出美感與激情。“我父母至少教會了我賞畫。”她說。

他用充滿憂傷的黑眼睛望著她說:“戰爭就要爆發了。”

今天所有談及戰爭爆發的可能性的人當中,似乎只有費利克斯和爸爸真的被這件事觸動了。“爸爸也這麽說,但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法國和德國都認為自己通過戰爭可以獲得豐厚的回報,奧地利、俄國和英國則有可能被卷入其中。”

他們繼續向前走,費利克斯對畫作似乎並不怎麽感興趣。夏洛特說:“你為什麽為這件事憂心忡忡呢?你必須上前線嗎?”

“我年紀太大了。我擔心的是上百萬的無辜俄國小夥子,他們從田間地頭被調到前線,為了一場他們既不理解也不感興趣的戰爭,失去雙腿、雙眼甚至生命。”

夏洛特一直覺得戰爭的實質是人們互相殘殺,但費利克斯卻認為這件事的實質是人們遭到戰爭的殘殺。他和上一次一樣,指引她從全新的視角看待事物。於是她說:“我過去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待過戰爭。”

“沃爾登伯爵也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待過戰爭,這就是為什麽他會任由這場戰爭爆發。”

“我敢肯定,只要爸爸想得出辦法,他一定不會讓戰爭爆發的——”

“你想錯了,”費利克斯打斷了她的話,“他正在促使戰爭爆發。”

夏洛特皺起眉頭,感到迷惑:“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就是奧爾洛夫親王到這裏來的原因。”

她越發迷惑了:“你怎麽會知道亞歷克斯的事呢?”

“對於這件事,我知道的比你更多。警方在無政府主義者中安插了間諜,而無政府主義者則在警方的間諜中安插了間諜。我們打探到消息,沃爾登和奧爾洛夫正在談判簽訂一個條約,而這次談判的後果就是把俄國拖入戰爭,並且讓俄國站在英國這一邊。”

夏洛特正要反駁說爸爸不會做這種事情,又仔細一想,發現費利克斯是對的。他的說法為亞歷克斯住在她家時與爸爸的一些談話做了解釋,同時也解釋了為什麽爸爸的朋友們會感到震驚——他竟然與丘吉爾這樣的自由黨人頻繁往來。

她說:“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呢?”

“只要能讓英國主宰歐洲,恐怕他並不在乎有多少俄國農民要為之喪命。”

對,當然了,爸爸就是會這樣看待問題,她想。“太可怕了,”她說,“那你為什麽不告訴大家呢?揭露這些密謀——爬到屋頂上去,大聲喊出來!”

“誰會聽呢?”

“在俄國也沒人願意聽嗎?”

“只要我們能想出吸引人的辦法,他們就會聽。”

“什麽樣的辦法?”

費利克斯看了她一眼:“比如綁架奧爾洛夫親王。”

這辦法也太荒誕了,她禁不住大笑起來,但很快便收斂了笑容。她想也許他是在開玩笑,為了闡明自己的觀點而故意聳人聽聞;她又看了看他的神情,這才發覺他絕不是在開玩笑。她不禁懷疑他的頭腦是否完全清醒,這是他們相識以來,她頭一次這樣想。“你不是認真的吧。”她難以置信地說。

他尷尬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