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魂舞者(第3/7頁)

那個小護士邊哭邊說,說她明天就辭職,離開這個鬼地方。這算什麽工作,和奴才一樣地伺候病人,每月的工資還不夠買一件她身上穿的衣服。

蕭醫生點了點頭,遞給她紙巾,然後繼續走到窗邊看那其實沒什麽風景的風景,我再次看到了他的憂傷和孤獨。他嘆了口氣,說:“能走就快走吧……別回頭。這裏是泥潭沼澤啊,一旦深陷其中,想走也走不了了……”

突然間,或多或少,我讀懂了他的孤獨和憂傷。而且我知道他的憂傷比我還深,雖然他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那個小護士最後還是留了下來,她現在都能遊刃有余地面對病人的種種為難了。很快,她臉上也掛起了蕭醫生的那種微笑,原來微笑也會傳染。精神病會不會傳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微笑會傳染,因為我親眼見證過。

在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時間後,我開始理解蕭醫生為什麽那麽抗拒馬千裏送來的病人。這些病人都是犯案後,因為有病歷證明送來的,這裏面有不少鉆法律空子的刑事案犯。

雖說法律明確規定:精神病人只有在不能辨認或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情況下造成危害結果,可以不負刑事責任。

但如何判定病人在實施犯罪時有無認知能力,這就是讓司法機構頭疼的事。而且這樣的案犯因為市內無專門的保安強制醫療機構,都是直接丟到精神病院來,這無疑是讓已經緊張得無以復加的精神病院雪上加霜。

就在我入院的半個月後,我就親眼看到過這樣驚險的一幕。

一樣是馬千裏送來的紮手貨,真名忘了,外號叫痞三。聽外號就知道整個一流氓地痞,沒少鬧事打架,連醫生都不放在眼裏。“操!罵你?老子他媽還打你呢!怎麽著?老子是精神病,殺人都不犯法!”這就是他這類病號的口頭禪。而且他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絕對是很清醒的。

痞三被送來的第二天,他就趁著護士送藥的時候,將房門反鎖挾持了護士。護士在房間裏發出一聲聲驚恐的尖叫,男護們打開鐵門,蕭醫生一連幾個大腳將木門踢開。

只見護士的衣裳已經被撕破,痞三正在撕扯護士裙下的內褲,護士兩手緊緊地護著。蕭醫生過去朝他肩膀猛踹一腳,將他踢開,男護們也上前制住他。痞三掙紮著,口中還罵著臟話:“小騷貨,下次老子肯定讓你美死!”

蕭醫生脫下白大褂給護士披上,讓其余護士送她回護士室。他送護士走出房門的時候,我看到了他頸部因為緊咬牙關暴起的青筋。護士離開後,他走到痞三面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著痞三。

痞三咧嘴一笑:“怎麽著,老子有精神病,你能拿我怎麽著?”

“你根本就沒精神病,你完全有認知力,我可以證明。你拿 著那張假病歷一起等著進監獄吧。”蕭醫生的聲音非常冰冷。

“我操你!”痞三一把掙開男護,呼嘯著向蕭醫生撲去。蕭醫生錯身一把架住他的拳頭,右手一抓他的頭發,向自己身後一拉,同時右膝向他腹部掃去。痞三痛號一聲,蕭醫生抓著他的頭發向後一推,將他整個人摔倒在地。

痞三捂著肚子,指著所有人喊叫了起來:“你們都看到了,醫生打病人,醫生打病人了!我要告你們!”

蕭醫生挽起袖子:“穿上白大褂我是醫生,脫下白大褂——我是蕭白!”說完就上去按住痞三,一拳一拳地往他臉上甩去。我數過,一共十三拳,他停手的原因是痞三已經被這十三拳打得昏迷了過去。我清楚記得他打人時的眼神,沒有喜怒,只是冰冷,可怕的冰冷。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他打人,一次就夠了,因為我知道當一個人出現這種眼神時,能殺人。

男護們將痞三拖出病房的時候,他的眼角、嘴角和鼻子不斷地往下滴血。他被從我身邊拖過時,嘴一咧,一粒東西從他嘴裏掉了出來,那是一顆帶血的門牙。

蕭醫生也走出房間,對著身邊的護士說道:“送他到約束室,全天約束。等他醒過來後,如果還鬧就靜注10mg安定。”

接著他看了一眼痞三的背影,閉上眼嘆了口氣說道:“我也要一支安定。”

護士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是否該去拿針劑。他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起腳向護士室走去,那裏已經多了一名需要治療的病人。

痞三第四天就被馬千裏帶走了,蕭醫生已經出具了新的診斷證明。證明痞三屬單純的反社會人格,並無間歇性精神病。當初 痞三找關系開的假證明,其實就是為了他能更肆無忌憚地作惡。馬千裏來的時候看了一眼痞三臉上的傷,回頭望向蕭醫生。

蕭醫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打的。”

馬千裏呵呵一笑,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揮揮手讓人將痞三押走。痞三被押過蕭醫生面前時怒目圓瞪地說道:“老子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