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借著夜色,一輛郵車開進郵局貨場裏。兩名郵差走下車來,一名計件員走向他們:“二位辛苦,食堂有粥有包子,趁熱吃點兒去。”

兩名郵差說:“行嘞,你們忙著。”

計件員見他們走遠,沿著車鬥側邊掃了一眼,車鬥下沿有條粉筆畫的小道道。他迅速擦掉,將手探進車鬥下沿內側一個特制的小龕槽,從裏面拿出一個膠卷盒。他走回辦公室,一名中年職員擡頭看他。這名中年職員叫老左,是地下黨組織哈爾濱站的負責人。

計件員走到老左的桌邊,低聲道:“奉天區送來一枚膠卷,應該非常重要,同時還附有一則密碼便條,內容是‘奉天已極度危險,暫緩或停止一切與其相關的行動計劃’,奉天區已遭毀滅性破壞,因為送件人是釘子。”

老左不由得眉頭一跳:“釘子被啟動了?”計件員點點頭。

老左不由擔憂起來:“看來形勢越來越復雜了!”

與此同時,唐淩拉著人力車邊跑邊默默地在心裏說著:“佳影,你托付的膠卷已經安全,現在我唯一的任務就是你了,你生,我與你同行,你死,我繼續你的使命!”

2

喬治白與瑞恩在商量著。

瑞恩說:“想好了嗎?用什麽途徑得到膠卷裏的內容?”

喬治白說:“日本人發現自己搞錯膠卷之後,明白內爾納是冤死的,所以會繼續封鎖飯店,排查共黨。我們顯然還出不去,所以最快捷的途徑是密電一個外事觀察員,讓他去找日滿機構,用同等情報進行交換。”

瑞恩說:“這樣最好,你我都不用暴露身份。”

喬治白說:“但事成之後,這名外事觀察員就得人間蒸發。”

瑞恩說:“當然,美國不承認‘滿洲’,怎麽可能跟它有情報上的合作。”

此刻,內爾納的屍體正擺放在飯店的冷庫裏,陳氏兄弟在給內爾納做超度,他們出來時,看見巴布洛夫與諾爾曼手握康乃馨走來,將花放到墻根。巴布洛夫轉身問陳氏兄弟:“確定沒有問題嗎?”

陳敏正說:“是真死了。”

諾爾曼說:“絕對是美國佬搞鬼,想借日本人的手獲知膠卷內容。”

巴布洛夫說:“日本人得到膠卷獲知這樁交易,倒還可以協調,但要是被美國人拿走,必會搞得整個西方都一片嘩然,南京政府若由此被扣上一頂倒向共產主義陣營的帽子,就再也別想得到它們任何支持了。”

陳敏章愕然說:“你是說殺了美國佬?”

巴布洛夫說:“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們得自救!”

陳敏正說:“巴布洛夫先生,我和敏章只是南京方的談判代表,痛下殺手,我們沒這個能力。”

諾爾曼說:“那你們好自為之,我們走吧。”

說著,她拉起巴布洛夫回到418房間。

“軟弱的中國人!”諾爾曼嘟囔了一句,沒好氣地走到梳妝台邊坐下。

巴布洛夫說:“這也充分說明,南京政府是最不可信任的墻頭草。”

諾爾曼說:“那我們自己動手幹掉美國佬!膠卷裏的內容若是流入西方,會導致蘇聯想要破壞全球勢力平衡的誤解。”

說著,她抓過五顏六色的方形粉盒,轉開粉盒下半部分,裏面裝著一個小匣子,盛有肉色粉末。她指著粉末說:“高濃度的三氧化二砷,無嗅無味,用指甲挑出點兒來溶進咖啡裏,十五分鐘即可斃命。”

巴布洛夫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說:“嗯,若要做得巧妙,謀殺的嫌疑只會落在端咖啡的侍者身上。”

3

316房間內,陳佳影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王大頂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陳佳影一驚,連忙抱住胸說:“你幹什麽?”

王大頂哭喪著臉說:“我一整宿都想把咱的經歷從頭到尾捋一遍,所有細節我想知道有沒有忽略掉啥,以後好補漏洞。可我想著想著就會想你,你把自己描述得那麽細致,連胎記到偶有便秘,你不等於給我洗腦嗎?我一大老爺們兒,正血氣方剛,我還怎麽集中精神想正事兒啊?”

陳佳影嘆了口氣說:“你別太焦慮了。”

王大頂說:“集中不了精神想正事兒,很危險呀,這一宿我廢了,可敵人沒廢呀,他們肯定已經發現膠卷搞錯了,肯定還要跟我們沒完,咱倆如履薄冰,可我連腦子都廢掉了。”

陳佳影溫言勸道:“沒事兒,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王大頂說:“可我沒法……”

陳佳影突然變臉說:“閉嘴!克制好腎上腺素,你自然就能精神集中。我們之前可以強行過關,以後也肯定能有對策,忽略了什麽,哪裏要補漏洞,我們一一分析就是,只要搞清楚每個人對內爾納的死都什麽反應,我們就能夠探尋出自己可走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