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琪 2016年2月15日 星期一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發現邁克蜷縮在我旁邊,和我一起躺在雙人床上,但我們兩人什麽都沒做,索芙,因為我覺得分手了還和他做愛是不公平的,我只是想要有人陪伴,所以才讓他留下來過夜,僅此而已,這樣做有錯嗎?

我洗澡和穿衣服的時候,邁克已經起床到客廳去點燃了壁爐,他穿著我的淡紫色睡衣,這件睡衣對他來說太短了,袖口縮到了手肘,褲腳剛到膝蓋。

“哇,這個地方真冷。”他吹熄火柴,多此一舉地評論道,“你今天準備幹什麽?我很想出去轉轉,我第一次來這裏……”

“邁克。”

聽出我語氣中的警告意味,他擡起頭來,面露失望,“你要趕我走,是嗎?”

“對不起。”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我需要再待幾天,僅此而已。”

他的肩膀耷拉下來。“為什麽我覺得被你利用了呢,弗蘭?我來這裏是想解決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你讓我留下,我還以為你改了主意,不打算分手了。”

我朝他走了一步。“我沒有利用你……”但我的話聽起來很虛偽,我當然利用了他,自從回到奧德克裏夫,我不曾睡過一個好覺,但昨天晚上,連嬰兒的啼哭聲都沒有打擾到我,雖然我不希望邁克來找我,可他的出現讓我很有安全感。

我問他是怎麽知道我的住處的,他說他在廚房的桌子上發現了我寫下的地址,我記得自己曾把地址寫在記事本上,但將地址輸入手機後,我就把那張紙撕下來扔掉了,難道邁克翻了廚房的垃圾桶?簡在度假別墅外面翻垃圾桶的樣子突然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她在找什麽?

我把重心從一只腳轉移到另一只,覺得很不自在,一道細弱的光線穿過奶油色的窗簾透射進來,照亮了黑皮諾酒瓶周圍的一攤紅酒漬,看起來像血。

“我去洗個澡,”他粗聲粗氣地說,“然後就滾蛋。”

我走到飄窗前,把窗簾拉到一邊。天空呈現乳白色,卻沒有下雨,我的車的風擋玻璃和車頂反而結了一層冰,我盡量不去看老碼頭,因為你可能正站在那裏看著我。

我肯定沒得抑郁症,我和我媽媽的症狀完全不像,也許是我對你的死亡感到的悲傷和內疚使我產生了幻覺,自從四天前接到丹尼爾的電話,我就一直在心裏對你說話,奧德克裏夫的氣氛更是讓我的幻覺顯得真實,因為這個城鎮與你——以及我們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還有傑森與你的失蹤——有著內在的聯系,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會時常想著你,不是嗎?我記得我們在奧德克裏夫度過的分分秒秒,也記得你搬來之前這裏是什麽樣的,還有你消失之後這裏發生的每一件事。你失蹤後的最初幾個月,我們都還抱有希望,覺得你隨時都會出現,羞愧地承認你其實是和媽媽鬧別扭了,或者因為與萊昂吵架才離開了幾天,但你始終不曾出現,對不對?直到現在。

邁克在廚房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用勺子舀麥片吃,他穿著幹凈的套頭衫和牛仔褲,顯得很清爽。

“那個,你真的想讓我走?”他說。

我咽下嘴裏的麥片。“對不起。”

“你聽起來可不怎麽抱歉。”

我深吸一口氣。“我又沒請你過來。”

他盯著我,眼神很受傷。“你竟然這麽狠心,弗蘭,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們的關系行不通,等你回家的時候,應該再也不會看到我了。”

我低下頭,當我再次擡頭時,他用力關上門,走掉了。

你總說我對自己的男朋友不好,沒錯,你說得對,但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他們,我的每一段戀愛關系開始的時候總是甜蜜平和,可等他們真的完全愛上我的時候,我會覺得他們很貪婪,不再那麽吸引我,但克裏斯托弗除外,我的這位前夫非常獨立,從來不黏人——所以他最終和別人上床了。

假如萊昂愛上我,我可能也會有同感,可他現在鄙視我,昨天他表現得很明顯。如果你哥哥回應了我的感情,我會不會同樣厭倦他呢?你可能會說是,並且提醒我年輕時我是如何對待他的,但我並沒有以此為榮,索芙,我喜歡這樣想:我現在已經改變了,只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人而已,他會拒絕接受我做作的一面——也許這個人就是丹尼爾。

至少昨天之前我覺得丹尼爾符合我的要求,但後來我看到了他和萊昂在一起,我敢肯定那是萊昂,難道我會弄錯嗎?

我需要離開這個仍然有邁克的味道的公寓,我套上大衣,裹起一條圍巾,抓住門把手的同時,我告誡自己要堅強,仿佛即將投入一場精神領域的戰鬥。門墊上還會有新的匿名信或者惡作劇禮物嗎?你還會在車道盡頭等著我嗎?天知道我還會面對什麽。我小心翼翼地擰動門把手,踮著腳尖踏上樓梯平台,發現簡的門開著。經歷過昨天的那場尷尬,我今天暫時不想和她打招呼,我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門墊上或者信箱的投信口是否有東西,可我看得頭都快暈了,也沒發現異樣,於是我回身鎖好公寓門,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就在這時,簡從門裏走出來,我連忙停步,只見她背對著我,面朝門墊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