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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今年十三歲,沒有任何可以聯系上的親人。加上他又是綁匪的孩子,沒人願意收留,所以直接就被送到了福利院。我曾去看過他幾次,可他從不正眼瞧我。我知道他恨我,畢竟在他眼裏,我是害死他爸爸的劊子手。

在與福利院老師的一次閑談中,老師偶然間說,這男孩其實很聰明;但是如果他一直拒絕和人交流,會給他今後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困擾。

雖然我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我是一個當了父親的人,看著他,總會有父愛萌生。大人的錯誤怎麽能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背負?我想幫他,幫他走出他父親的陰影,幫他過上和他父親截然不同的生活。盡管他從不肯親近我,可這念頭在我腦子裏紮了根,一寸一寸地生長著;阻力越大,反而越是堅定。

我計劃了很多事情,想帶他去郊遊,送他上學;想陪他打球,甚至和他討論學校裏他心儀的女孩子。每次去看他時,我也有意換下警服,盡我所能地,不讓他回想起修車廠的那一幕。可是每次他給我的回應,無一例外,都是那副與他年齡不相匹配的面孔,冷得讓人心寒,更讓人心慌。

直到有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了我手機相冊中女兒的照片。他的眼神頓時柔和了,或者說,終於有孩子的模樣了。

我想,興許孩子之間的交流更有效。如果真的可以幫助他擺脫噩夢,對於我和女兒來說,無疑都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更何況,女兒也一直想要一位哥哥來陪她。

打那以後,再去福利院時,我會先回家接上丫頭。

我丫頭今年八歲了。平日裏我工作忙,好不容易閑下來的時候,她總喜歡讓我帶她出去玩。所以,每逢周末或是輪休,在去福利院這事兒上,丫頭比我還積極。

更讓我驚喜的是,丫頭和那男孩子相處得很好。那男孩在丫頭面前,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很照顧丫頭。丫頭也喜歡他。雖然他還是不願意和我講話,但這至少讓我看到了希望。尤其是每次離開時,丫頭那不舍的眼神,更是讓我拿定了主意。所以,在征得妻子的同意後,我開始著手準備,辦理領養手續。

~ 3 ~

那天是周末,我像往常一樣,帶著丫頭,去福利院咨詢一些與領養手續有關的問題。

一下車就跑得沒影兒的丫頭,在我和院長聊天時,扭著身子,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小腦袋不由分說往我懷裏鉆,撒嬌鬧著,說哥哥要帶她去池子邊抓小魚。雖然我覺得不安全,可院長說池子水淺,加上丫頭興致也高,我也不忍心再說什麽。我點頭答應了後,又叮囑了幾句,才放她出去。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孩子都不見人影。我心下犯了疑,擔心孩子們玩野了,跑出福利院去,索性和院長匆匆打過招呼後,跑到池子邊尋他們。

可我還是去晚了。

池子那邊,丫頭孤零零地趴在岸上,小臉泡在水裏。出門前她媽媽給她梳的那麽漂亮的馬尾辮,散開漂在水面上。兩只小手裏,都是泥巴,緊緊地摳在土裏。

我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爬到她身邊,又是怎麽把她摟在懷裏的。只記得,剛剛還粉嘟嘟的小臉,現在卻冰涼得讓我害怕。只記得,原來那麽聽話的女兒,現在卻怎麽搖也搖不醒。我不停地叫著丫頭,卻聽不到那聲甜甜的“爸爸”。我一直在喊著些什麽,可自己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 4 ~

“你一定想問,那男孩去哪兒了對吧?

“那個照顧丫頭、喜歡丫頭的男孩跑哪裏去了?

“那個帶丫頭去池邊抓魚的大哥哥去哪兒了?

“我告訴你,當時他就坐在池邊,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看著我懷裏的丫頭,笑得特別大聲。

“是啊,我真的太蠢了,蠢到把自己的女兒親手送給了魔鬼的孩子。我早該猜到,他接近丫頭是為了報復我,報復我殺了他的爸爸。”

男人一拳砸在桌面上,沖著空氣咆哮:“可他為什麽不沖著我來!丫頭才八歲,她有什麽錯!他為什麽要這樣對丫頭,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憤怒散開後,空氣像被阻塞的呼吸一般,沉重不堪。

眼前的男人擡起了頭,雙眼布滿血絲,慘然一笑。

“你說,我一槍打死他,有錯嗎?”

“可你是警察。”

“但我更是父親!”

男人沖我咆哮著,那聲音像是一把利劍,穿過我們之間濃稠的空氣,直挺挺地戳在了我的心上。可對面那雙持劍的手,卻好似拼盡了內力,不住地顫抖著。

“為了女兒,一切都是應該的。”

疲憊的聲音,落在彼時的那把劍上。雖說他收斂了劍氣,卻讓我真正疼了起來。

~ 5 ~

房間裏,除了男人沉沉的喘息聲外,再沒了其他的聲音。就連渡,也安靜地縮在墻角,默默地打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