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路易絲(第3/4頁)

我將需要去買一瓶紅酒。

“可是我現在還不想睡覺。”

我愛我的小男孩,但我討厭他發牢騷。他從法國回來後,無疑變得更愛抱怨了。“我不累。”

“現在是睡覺時間了,就這樣,趕緊穿上你的睡衣。”

“再玩一局遊戲。”

“我說了趕緊,亞當!”他氣沖沖地跑去臥室,惱怒地抱怨了一路,但他看了我一眼,知道這事沒有商量的余地。我已經陪他做了日托班的塗色作業,他也喝了茶、玩了遊戲。現在我無比渴望他去睡覺,我好繼續回互聯網上“掘寶”,他醒著我沒辦法調查,他會一直在我背後看著,問東問西。“別忘了刷牙!”我在他身後喊著。沒多久,浴室的門就摔上了。我意識到,這就是青春期將有的樣子。陰郁的、叛逆的情緒。

這個想法讓我很悲傷,我站起身,去給他讀睡前故事,用甜言蜜語把他哄回去,讓他重新變成我那個快樂的小男孩。互聯網的事可以再等10分鐘。

7點半他睡著了,我回到電腦邊,手邊是一大杯白葡萄酒。

這次的搜索很容易。我從羅伯的筆記本中知道了阿黛爾的婚前姓氏。我通過“拉瑟福德-坎貝爾火災”搜出了大量信息,主要是後續的新聞報道,全國和當地的媒體都有。我真不敢相信之前這些我居然全沒查過——在她第一次告訴我的時候,在她把這本筆記本給我的時候。

起初,我完全被照片分散了注意力,打開鏈接後你很難不被它們吸引。我在瀏覽器上留了大約15個標簽頁。有兩張莊園失火前和失火後的航拍圖,阿黛爾說那地方很大的時候並沒有誇張。在第二張圖上,我能看到一部分建築被燒得焦黑,但剩下那部分的面積也許仍然相當於三到四座普通住宅。它是用厚厚的白石砌成的,看上去仿佛有兩百多年的歷史。是鄉紳貴族時代的產物。它周圍是樹林和田地,保護了建築的隱私,遮擋了刺探的目光。現在我試著去想象它的樣子。是有人在維護著那片土地嗎?還是它現在已經被人遺忘,任其生長?

有一張阿黛爾父母的照片,看到她母親就好像是看到透過搖曳的水波映照出的她的臉。她們幾乎一模一樣,但有著些許的不同。阿黛爾更美,五官更勻稱,但跟她母親有著同樣深色的頭發和橄欖色肌膚。她的父親原先是個投資銀行家,據那些文章所寫,他身價幾百萬,還擁有引人注目的資產投資組合。有一張照片上他看起來沉悶又嚴肅,顯然是在城市裏照的;但另一張在海港的照片上他則正對著照相機微笑。在清新的空氣裏,他的膚色很紅潤,也許是因為喝了太多美酒,吃了太多美食,他看起來很快樂。

還有阿黛爾的照片,這個被拋下的悲慘又美麗的女兒。一張略顯圓潤的臉散發著青春的光芒,但仍然是我認識的那個阿黛爾。女繼承人,一家報紙這麽稱呼她。她到底擁有多少錢?看上去是一大筆財富。在一張聖誕節拍的一家三口合照裏,她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目光閃閃發亮。

另一張照片很模糊,像是小報記者隔著一段距離拍的。照片上她低著頭,一只手掩著臉,她更瘦了。她走過受損房屋的場地時,牛仔褲松松垮垮地在她臀部周圍晃蕩。她很悲傷。有個男人在她身邊,一只手搭在她瘦小的背脊上,他的臉幾乎是直接轉向長焦距鏡頭的,仿佛他能莫名地感知到它的存在。他的另一條胳膊上綁著繃帶。是大衛。他的臉很模糊,但那就是他。他看起來很警惕、很防備、很疲倦。他們倆都那麽年輕。那是他們,但又不是他們。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然後埋首於大量新聞報道中,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把故事拼湊在一起。

文章談到了阿黛爾父母的聚會,談到了他們的財富,說他們在女兒出生後就從倫敦搬過來了。都是些很尋常的八卦,來自那些假裝震驚又悲傷但其實是在評頭論足的鄰居們。顯然阿黛爾是個孤單的孩子。她的父母並沒有太多時間陪她。文章用了許多篇幅描述農場窮小子和美貌富家女的浪漫愛情,描述了他是如何從烈火中救出她的。文章還提到了有情報稱,阿黛爾從小時候起就在接受治療。

然後我有了一些發現,不再為他們那與我無關的故事而心痛,不再為那一刻大衛對她顯而易見的愛情而心痛。他們如此緊密地纏繞在一起,這讓我跟他們之間的糾纏看起來就像是蛛絲,根本算不上水草。五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重重地踩著我敏感的神經。在我被吸入兔子洞[3]深入研究他們的關系之前,這些字提醒著我,我為什麽要做這樣的調查。

有縱火嫌疑。

在之後的報道中,一旦大肆渲染的感性花邊新聞告一段落,這些話就在不知不覺顯露了出來。一張照片上,一位名為安格斯·威格納爾的警官正在調查火災損失。他是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矮胖男人。他就火勢蔓延速度發表了評論,提到了四輪摩托車用的罐裝汽油,不能排除是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