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阿黛爾(第2/2頁)

“我想我少吃了一些藥。”我說。這話很冒險,我並不想讓他在工作時回來,確保我吃藥。我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總之,我的頭腦現在運作得很好。“我的情況會穩定下來,你知道的。”

這一切仿佛是舊日重演,但現在,他對我不再有充足的愛,夠他支撐到我振作起來。愛之井已經幹涸。

“你知道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大衛。”我說。大聲說出他名字的感覺真好。“你知道的。”這是個威脅,這一直都是個威脅。

我們的過去就在這裏,坐在我們中間,在沒有碰過的奶油烤韭菜、糖汁蘿蔔和三種土豆做的菜旁邊。我知道,不管怎樣,我正在做正確的事情去拯救我的婚姻。

“我知道。”他說著把椅子往後推了推,“我知道。”他朝門口走去,沒有看我。“我去洗個澡早點睡了。”

“我會把臥室重新刷一遍的。”為了緩和一下之前的話,我說,“如果你還願意回去的話。”他回頭瞥了一眼,幾乎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但他的眼睛在撒謊。他想與人共睡的床只有一張,而那並不是我的這一張。我想知道路易絲在做什麽,她是不是在想我或者他。我想知道我的一切計劃會不會滿盤皆輸。

看樣子,晚餐已經結束了。我看著他離開,一聽到樓梯上響起他沉重的腳步,就起身喝光了他的酒。我盯著瓷器。還有吃剩下的食物。這就是我拼命為之奮鬥的生活。在我強忍淚水的時候,瘀青疼得厲害。我顫抖著做了個深呼吸。我過去根本不會哭泣。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已經變了。我幾乎含淚大笑。至少,我還保留著我的幽默感。

門鈴響的時候,我正把烤盤浸在水裏。一陣短促、尖銳又突然的門鈴聲。我跑到門廳瞥了一眼樓上,但是淋浴頭嘩嘩地流著水,大衛並沒有聽見聲響。我一下子屏住呼吸,這會是誰呢?不會有人順路來拜訪我們的。我們沒有朋友。只有路易絲。她不會來這兒的。她會嗎?現在還不是她坦白的時候。這樣會讓一切都變麻煩。

我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朝外窺視。一個年輕人緊張地站在前門的第二級台階上,那樣子幾乎是很害怕靠近這裏。

“需要我幫忙嗎?”我輕聲問著,把門拉得更開。

“馬丁醫生在嗎?”他說,“我是安東尼。告訴他我是安東尼。我是他的一個病人。”他一直低眉垂眼,但當時他擡頭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肯定看到了我——一個嬌弱的美人露出一只黑色的眼。突然之間,我覺得昨晚的經歷有了一些用武之地。在回答他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仿佛很緊張似的。

“他頭痛,已經去睡了。我很抱歉。”我把聲音壓得很低。我很高興今晚並沒有化太多妝。即便臉上帶著瘀青,我看起來仍然太過清高,不食人間煙火。我穿著一條夏季的吊帶長裙,頭發松散地披著。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了解那種眼神。我之前在許多男人身上見過它。那是帶著驚艷、渴求和欲望的眼神。我會對他們產生那樣的影響。我覺得他已經忘記了大衛。

“我是他的妻子。”我說。然後,為了保險起見,我補充了一句,“我不能跟你說話。”

這個消瘦的黑發男孩雙手抽動了一下,一只腳輕拍著台階,但他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我可以看到他胳膊上的痕跡。我意識到了他是什麽人。

“你得離開這兒。”我探出身去低聲說。我很清楚略微傾身向前的動作能挑逗著他來看我的胸。“拜托了。”我舉起一只手,幾乎舉到臉上,手邊是那塊逐漸擴大的瘀青,是我肌膚上的瑕疵。“現在不是好時候。”

“你還好吧?”他問。他的口音太過中產階級腔調,和他的外貌格格不入。

“請走吧。”我重復道,“我想他快過來了。”我確信自己的聲音裏帶著焦急,是種絕妙的暗示,然後我關上了門。透過玻璃,我看到他逗留了一會兒,然後他黑色的人影消失了。

我倚著門。安東尼。他的名字對我如同美味佳肴。隨著昨晚的失敗帶來的羞愧逐漸退去,我的肩膀也放松了下來。也許,一切終究會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