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當時

煙味濃烈而甜美,擊中她的肺,帶來強烈的刺激,嗆得她咳嗽起來,直咳得眼淚汪汪。然後他們都大笑起來,即便她胸口的感受就好像火災後那些日子裏的感受一樣。

羅伯拿回大麻煙卷,動作流暢地深吸了滿肺的煙,吐出了煙圈。“是這樣的,我親愛的。”他用一種裝腔作勢的優雅語調說,“是這麽做的。”

“這垃圾玩意兒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她又試了一次,這一次成功地沒被嗆到。陶醉感立竿見影地顯現。那是一種溫暖的、刺痛的、眩暈的感受,她喜歡它。

他沖她挑了挑眉毛:“我有自己的辦法,不會被拒絕。”

“不是吧,怎麽做?”對她而言,羅伯有一股純粹的活力。她有點兒愛他,她知道。他是那麽與眾不同。她從沒碰到過這樣的人,他壓根就不在乎所有你認為重要的事情、所有她父母認為重要的事情、大衛認為重要的事情,比如制定計劃、擁有事業。羅伯就像是一陣風,飄到這、飄到那、飄到各個角落、飄到未知的地方。像他那樣,一定很棒。

“是其中一個護工給我的。我說服了他拿煙給我。”

“是哪一個?”她盯著他。她甚至都沒法想象她會如何開始做那樣的事情。

“這重要嗎?他們全都一樣無聊。”他說著看向外面的夜色,“就是其中一個而已。”他們把自己關在一間衛生間裏,高高擡起推拉窗,兩個人擠在一起,探身出去抽煙。雖然羅伯自願來找她,但是她還是去了男生的邊房。她想這麽做,想冒次險,去感受一些事情。悄悄穿過走廊前往中間的樓梯,偷偷從下面夜班護士站的孤燈下溜過,然後向上去韋斯特蘭的另一間違禁邊房,這真是非常刺激。她跑到那兒的時候氣喘籲籲、咯咯直笑,而現在煙草灼燒著她的肺,那感覺美妙極了。

她想知道他是從哪個護工那兒拿的煙,他為什麽不告訴她。是因為她沒有告訴他律師為什麽會來這裏嗎?他沒有問,但她對他太了解了,知道他不問並不是因為不好奇。他當然是好奇的。他是她認識的最聰明的人,也許是除大衛以外最聰明的。她從他那兒接過煙卷吸了一口。一陣涼爽的微風吹起她的發絲,她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了。她沒來由地略微一笑。飛起來。也許,她會把律師的事情告訴羅伯。反正,他們現在有了自己的秘密。仿佛是心有靈犀般,羅伯開口了。

“你做夢的時候會去哪裏?就是——你的門的另一邊是什麽地方?”

“不同的地方。”她說。這是在轉移話題,因為去解釋的話更困難。對她來說,第一扇門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場景發生了變化,已經變了有些年了。對此他一無所知。“那取決於我的心情。”

現在距羅伯首次嘗試成功,距他變得像個正常人,已經過了五晚。她知道他沒有撒謊——並不是說她覺得他會撒謊——因為所有的治療師都說他好轉了,他們全都洋洋自得。由於睡著後不再尖叫,羅伯成了韋斯特蘭受人喜愛的黃金男孩,他們認為是他們治愈了他。他們也認為是他們幫助了她。要是他們知道其實與他們毫不相幹就好了。腦海中有待開的門,但那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完全不是。他們會怎麽應對這樣的真相呢?他們很可能需要治療。對此她咯咯大笑。她開始像羅伯一樣思考。

“那感覺就好像世界盡在掌握。”他說。

“沒錯。”她點頭,“而且不會再做噩夢了。”

“的確如此。”他說著把大麻煙卷遞給她。他們已經快抽完了,但她並不介意。她的頭很暈,覺得再多抽幾口可能會讓自己不舒服,但是她愛那皮膚上奇怪的感覺,此刻她只想大笑。一切都很有趣。她朝羅伯咧嘴一笑,他也咧嘴笑。他們什麽都不必說。過了一會兒,她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他的胳膊瘦長結實,與大衛寬闊的肩膀和在農場鍛煉出來的二頭肌極為不同。大衛的手表要是戴在羅伯的手腕上,會跟戴在她手腕上一樣空落落地懸著。但靠在羅伯身上的感覺很好。她很安心。

和大衛在一起時,她絕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時刻。這讓她有點兒難過。大衛很少做夢,更別提夜驚症了。當她試圖告訴大衛這些事的時候,他並沒有在聽。大衛永遠都沒辦法做到羅伯已經做成的事情,事實就這麽簡單。但這並不妨礙她因為有人能做成這事而心情愉悅。有一個朋友可以做到這事,她能跟某個人分享這事,至少能分享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