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路易絲(第4/6頁)

“非常抱歉,我沒看路。”我說。

“不,是我不好。”她喃喃道,她的聲音像空氣裏的棉花糖,“是我沒在看。”

“那我們兩個都挺傻的。”我微笑著說。她站起來後,我發現她身材高挑修長,體態婀娜多姿,只有那一刻我才驚恐地意識到了她是誰。是她。

“是你。”我說。這話本能地脫口而出,我來不及阻止自己。我的早晨戲劇性地從糟糕變成了更糟糕,我的臉在發燒。她看著我,很困惑。

“對不起,我們之前見過嗎?”

從學校走出一群推著嬰兒車的人,我利用他們來掩蓋我的尷尬。等到他們經過後,我成功地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沒有,我們沒見過。但是我在你丈夫手下工作,是做兼職。我在他桌子上見過你的照片。”

“你和大衛一起工作?”

我點點頭。我喜歡她選擇了這樣的措辭,和他一起工作,而不是替他工作。

“我剛在那兒和他分開,想在早上散散步。”她說,“這世界真小。”

她微微一笑,真是美得令人驚嘆。我之前那匆匆一瞥並沒真正認識到她的美貌——盡管我當時驚慌失措地逃去了衛生間——我也曾希望過她不過是很上鏡,照片比真人美。但不是這樣的。在她旁邊,我就像是一大塊笨拙的豬油。我把一縷頭發別到耳後,仿佛這樣能在短時間內讓我變漂亮似的。

我穿著一條舊牛仔褲,連帽衫的袖子上帶著茶漬,在我離開公寓前,甚至連睫毛膏都沒刷一下。她挽著寬松的圓髻,穿著修身綠毛衣,下面是一條淺綠色的亞麻褲子。這種色彩在視覺上看起來應該很艷俗,但在她身上並沒有。她就像法國南部泛舟湖上的一道美景。她比我要年輕,也許甚至都不到30歲,但是她看起來很成熟,而我看上去平庸又粗俗。她和大衛在一起肯定是對完美的璧人。

“我叫阿黛爾。”她說。她連名字都這麽迷人。

“我叫路易絲。抱歉我的狀態不太好。早上的時間總是很緊,要是不上班,我情願在床上多睡半個小時。”

“別犯傻,”她說,“你看起來很好。”她猶豫了一會兒,我猜她是在想要怎麽說再見,繼續過她自己的日子。但是她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你想不想喝杯咖啡?我肯定在那個街角看到過一家咖啡店。”

這可不是個好主意。我知道。但是她看著我的眼神如此期待,我的好奇心占據了上風。這是“酒吧男子”的妻子。大衛娶了這個美麗的女人,但他還是吻了我。我的理智告訴我要找個借口離開,但是當然,我並沒有這麽做。

“喝杯咖啡聽起來很不錯,但別去那裏。那裏10分鐘內就會擠滿學校過來的母親們,我可受不了。除非你熱衷聽嬰兒的大哭,喝摻了乳汁的咖啡。”

“不,我可不想。”她大笑,“你帶路,我跟上。”

最後,我們坐在Costa(咖世家)咖啡店的庭院裏,品嘗著卡布奇諾和胡蘿蔔切片蛋糕——那是阿黛爾堅持要買的。現在差不多已經接近10點,料峭的晨寒漸漸退去,陽光很溫暖。明亮的陽光低低地照在她的肩頭,我稍稍眯起了眼睛。我點上煙,並遞給她一根,但是她不抽煙。她當然不抽。她為什麽要抽?她似乎並不介意我抽煙,我問她新搬來這裏適應得如何,我們開始了禮貌的交談。她說他們的新家很漂亮,但她想把一些房間重新裝修一下,讓它們變得更敞亮,她今天早上打算去挑選一些顏料樣品。她告訴我他們的貓死了,這並不是個好開端,但是大衛現在上班了,他們正在步入正軌。她說她現在仍然需要認路,正在熟悉新地區。她說的一切都是這麽迷人,帶著一絲討好的怯意。她很可愛。我多希望她討厭又惡毒啊,但她並沒有。我現在對大衛的感覺糟透了,我應該遠遠躲開她,然而她魅力太大。她是那種你無法移開視線的人,這有點兒像大衛。

“你在倫敦有朋友嗎?”我問。我覺得她肯定有。基本上每個人都有一些老朋友(在臉書[2]上加你的舊日校友)“潛伏”在首都。哪怕這不是你的家鄉,也是人們最終總是會去的某個地方。

“沒有。”她搖搖頭,略微聳聳肩,一瞬間她輕咬著下嘴唇,別開了視線,“其實我從沒交過多少朋友。曾經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她的聲音漸漸變小,有一刻,我甚至覺得她忘了我還在這兒。然後她重新看向我,不再說那個故事,繼續道:“但你知道的,人生就是這樣。”她聳聳肩。我想了想我自己的友誼殘渣,明白了她的意思。越長大,圈子就越小。

“我見過合夥人的妻子們,她們看起來都很友善。”她繼續說,“但是她們大部分人年紀都比我大很多。我收到了許多邀請,去幫助她們做慈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