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 第3章(第3/4頁)

馬特抱著凱萊布回到飯桌前,坐下來。凱萊布朝我咧著嘴笑,可愛的小拳頭塞在嘴裏,沾滿了口水。我根本笑不出來,只能轉頭看著馬特。

“真正的馬特·米勒在哪兒?”我問。我想到壓在防火保險櫃底層的出生證明,還有社保卡和護照。

“我不知道。”

“那巴布和加裏呢?”我問。我想著他們的模樣,那個沉穩的家庭主婦,她色彩柔和的上衣總能使我想起我奶奶以前的裝束。那個男人,啤酒肚鼓鼓的,撐開了腰帶,襯衫總是塞進褲子裏,襪子總是白色的。

“也和我一樣。”他說。

蔡斯哭了起來,這擾人分神的事情在此刻卻如救命稻草。我從飯桌前站起身,走進家庭娛樂房。他在盧克和埃拉的沙發旁,趴在地上,我能看到沙發底下有個藍色球的輪廓。我伸手拿起球,又抱起蔡斯,把他放在我的大腿上。他現在安靜了一些,只輕聲嗚咽著,一手緊緊地抓著那只球。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我怎麽這麽容易上當?特別是巴布和加裏那樣的。他們一看就是敵營的人。我直到婚禮才見到了他們。我們去過西雅圖一次,他們也沒有見我們。當然他們有理由。當時看起來合情合理,但現在回想起來根本站不住腳。巴布不敢坐飛機,我們的假期不夠,我們生了一個又一個孩子,誰願意抱著大哭的孩子從東海岸飛到西海岸呢?

我曾因為這件事感到很內疚。因為我們經常看望我的父母,但卻幾乎沒有看望過他的父母。我甚至還因此道過歉。“生活無奈,習慣就好。”他笑著說。他當時的笑容確實有些失落,但這件事似乎並沒有令他感到煩惱。我提議過視頻聊天,但是他們不喜歡用高科技的東西,就喜歡隔幾個周用電話聊聊。馬特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我從不強求。我不強求是因為我暗自歡喜嗎?歡喜我們不用輪流在兩家過聖誕節,不用因全家人定期飛越美國前去探親而花光積蓄。也不用和專橫的公公婆婆打交道。甚至高興馬特不用分散感情,而全身心地關愛孩子和我。

我走回廚房,坐到飯桌前,蔡斯坐在我的腿上。“我們婚禮上的那些人都是哪裏來的?”婚禮上至少有幾十個親戚。叔舅姑姨,堂表兄弟姐妹。

“一樣的。”

不可能。我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能將這些糟亂的事情捋出頭緒。能夠講得通道理。我見過超過二十五個潛伏間諜。俄羅斯人到底安插了多少間諜?這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多。

雙面間諜德米特雷。突然之間我腦中全是他。他說在美國有數十個潛伏間諜組。他跟我們講了很多不合情理的事,讓我們相信他就是雙面間諜。他說潛伏間諜的身份一直由間諜管理者獨自掌管,但我們了解這些信息是以電子形式儲存的。他說解密密碼並非我們從其他渠道得到的那個。還有那離譜的言論。他說潛伏間諜已經滲透到政府裏,並逐步爬到了高層。他說在美國隱藏著數十個潛伏間諜組,而我們認為只有幾個。

這條信息並不是太離譜,對吧?此時,我又猛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是間諜。”我輕聲說。我過分糾結於那個謊言,糾結於他並非自己所說的那個人,卻沒有完全體會到這一層事實。

“我也不想。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做來自西雅圖的馬特·米勒,擺脫他們的控制。”

我的胸口如中重拳,幾乎喘不上氣。

“但是我已經被困住了。”他看起來很真誠,值得同情。他當然是困於其中。他也不可能說退出就退出。他們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

蔡斯在我的腿上扭動,想從我身上掙脫。我把他放在地上,他就四肢並用往遠處爬去,留下一串歡快的叫聲。

“你欺騙了我。”

“我別無選擇。別人不懂,你也應該理解——”

“你敢。”我說道,因為我知道他準備說什麽。

我回想起很久以前我們在一起的畫面,咖啡館角落的一張小桌上,超大號的咖啡杯擺在我們面前。“你是做什麽工作的?”他問。

“我剛研究生畢業。”我說,希望這樣就能敷衍過去,但心裏清楚只說這些還不夠。

“接下來沒有工作打算?”

我點了點頭,呷了一口咖啡,並不回答。

“做什麽呢?”他緊跟著問。

我低頭看著馬克杯,從杯裏飄出一些蒸汽。“咨詢。一家小公司。”我說,謊言的味道有些苦澀。但他就是個陌生人,我不可能告訴陌生人自己為中情局工作。“你呢?”我問。謝天謝地話題轉移到軟件工程上去了。

“根本不是一回事。”此時的我說,“你有十年的時間。十年。”

“我知道。”他似在悔悟。

這時凱萊布也扭動了起來。一邊扭動著一邊朝我笑,他肯定在好奇為什麽我沒有對他笑。他向我伸出胳膊,馬特抱起他,從桌子上遞過來,送到我伸出的雙臂裏。他坐到我的腿上,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