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後她動彈不得,一動全身都痛,痛得實在難以忍受——真想一了百了,讓疼痛猛撲過來,把自己帶走;有時確也如此。此刻到底是昏迷還是睡著了呢?終於逐漸清醒過來了,可黑沉沉的一片——這一瞬間她驚慌失措:難道失明了!不過,慢慢地,各種東西逐漸顯了形——終於能看見了:有些東西比其他的更黑。

原來是在一個房間裏,在一張床上,床墊上空無一物:沒有被單也沒毯子。時間是晚上,只有一道微弱的藍光透進了房間,是從後面某個地方照過來的。她想朝光線走去,但一動就感到一陣陣眩暈,只好強迫自己大口呼吸。

一動不動地躺著,究竟躺了多長時間?此刻依然頭昏,但比先前好得多了,就在心裏對全身一一做了檢查。四肢似乎還完整無缺,但下巴疼痛劇烈——是否已被打碎?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下頜骨。哎呀,腫得好大,燙得冒火!這張臉肯定像是托馬斯在學校學習的地形圖!但現在不能老想著托馬斯了,否則很可能會崩潰!她費了好大勁兒才坐起來——又是一陣眩暈。

先集中精力呼吸。吸氣。呼氣。再次重復。終於,房間不再旋轉了,她朝光亮的方向探過身子。

窗戶!而且開著!她擡起頭。一陣微風輕拂而過,無聲無息;一汪淡淡的月光探窗而進;碧空澄澈,繁星閃爍——離人間好近呀!可是,為什麽在祖國它們就離得那麽遠呢?

她慢慢站起來,拖著腳走到窗前。窗子為什麽開著?為什麽沒把我捆起來?我顯然是他們的囚犯,是弗拉迪下令不許嗎?不,弗拉迪殘忍兇暴,毫無憐憫之心;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把頭探出窗外——原來如此!再往下兩層樓的高度有一大塊光禿禿的水泥板。旁邊沒有任何草木花卉,也沒有家具可充當緩沖墊;要是居然愚蠢到往下跳,結果只能是死路一條!

過了露台就是海灘。這棟建築位於一個被河口沙洲圍起來的小海灣邊上。沙洲以外,海浪洶湧,但到了岸邊就減弱成了輕柔的細浪微波。另外一邊,是她曾乘車而來穿過的那片森林;不知什麽原因,森林似乎比幾個鐘頭以前更加茂密,似乎那些植被都在慢慢擴散,不停侵蝕,於是荒島變叢林。

她朝那邊探出頭去,試圖目測這兒到森林有多遠,但測不出來。正要朝外再探出一些,突然看到下面有手電的光束上下晃動,於是趕緊縮回窗內,只見一個大塊頭男人從房子邊角處拐了過來,腰上別著槍套。當然會有人定時巡邏的,只是想知道多長時間巡查一次。

阿琳重新倒在了床墊上;一生中從沒料到會有這種遭遇!從小就在安全的環境中讓人呵護著長大,成為女人後第一次臉紅,還是在遇到薩卡時。她跟薩卡一起去了格魯吉亞,堅信他倆的生活必將逢兇化吉。如今,十三年後,丈夫死了,自己卻被他最好的朋友囚禁了起來。這就是我一生的全部嗎?我的命運就是在這孤島上度過余生嗎?

不!絕對不行!她坐了起來。似乎夜已很深。或許,那些家夥睡覺了呢……她下了床,轉了轉門把手:門鎖著。她垂下雙肩,重新躺到床上,盯著墻壁,竭力讓自己不感到窒息——絕不能放棄!

她依然盯著墻壁——突然,一扇門的模糊輪廓!門嵌在墻壁裏,與墻壁融為一體,難怪以前沒有注意到!她跳了起來。門的形狀幾乎看不到,更像是條細細的裂縫。她把手指伸進縫隙,想拽開這扇門,但根本拽不動,反倒弄得手指一陣陣抽痛。她吸了一口氣,再用指甲去摳;依然紋絲不動。她彎下身子。縫隙似乎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比較寬。她躺到地上,將指尖伸到狹長縫隙下面,然後猛拉;只覺一陣鉆心的疼痛,痛得直擔心手指會從手上脫落——就在這時,門卻開了。

原來是個壁櫥,裏面全是女人的衣服。阿琳一骨碌站起身,皺起了眉頭。這些是誰的衣服?弗拉迪有個女人?好像沒那種跡象:見不到沾著口紅的煙頭,也沒有化妝品或香水。

她在橫杆上滑動著衣架:將近二十件連衣裙、短裙和上裝,大部分是沒有後背沒有袖子的很暴露的那種。它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掛在一個沒有把手的壁櫥裏?瀏覽過程中,她注意到一件裙子上有個白色的標簽。她接著查看另一件,也有標簽;下一件還是有——這些衣服從沒穿過!

弗拉迪怎麽會有個滿是嶄新女裝的壁櫥?除非……她取下一只衣架,把一件藍綠雙色背心裙貼在自己身上;不用試就知道,這件衣服很合身:這些衣服都是他給我買的。

阿琳不禁渾身一抖,將衣服放了回去。原來他一直想把我變成他的囚徒!他讓我從埃裏溫工廠偷鉆石的提議全是騙人的鬼話。他是要把我關在這裏,當他的性奴,他的玩物!阿琳不禁尖叫了一聲。他是什麽時候想把這些拿給我看的?他真的相信一壁櫥衣服就能補償我失去的自由?真的相信我會穿上他的衣服,扮成他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