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上加霜(第2/4頁)

“真的,啊呀!”另一個叫道,全神貫注起來。“怎麽回事?肯定是誰被蒸汽燙傷了吧?”

“不,不是那回事,”福塞特先生答道,長話短說講明了情況。“斯托克斯先生斷了一條胳膊,還有個可憐的夥計被壓得快死了。眼下他還沒醒,至少我到甲板上來的時候沒有。所以你除了夾板之外最好再帶上些興奮劑。”

“天哪,我都明白了,這就照你的建議做,”二副一邊回答一邊向交誼廳沖去。“你最好先過去,福塞特,說我這就來了!”

他撂下這話就和大副一起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後者急匆匆地趕回了機艙,而船長卻在安排了四名最精幹的船員在船腹掌舵、並讓老水手長馬斯特斯來負責之後,又緩緩地登上橋樓梯,回到了羅經櫃邊的位置。

“噯,那事兒你怎麽看?”馬斯特斯對我說道,我正站在那裏等待船長發號施令,或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講。“我就說嘛,肯定要出事。那艘船——那艘鬼船——不會平白無故從我們的纜索上橫過去的,我就知道!”

就在此時,連接船橋上的駕駛室和機艙的傳話筒中響起了呼叫聲。

船長俯下身去,把耳朵貼近管子去聽下面的人有什麽話說,接著便來到了梯子頂端。

“下面的注意了!”他高喊著,“斯波克沙文先生在附近嗎?”

“不,先生,”我答道,“他八擊鐘[2]的時候就值完班了。”

“他幹的好事,把我也拖入這樣的困境,還有下面那可怕的意外!”艾坡加斯船長怒吼道,“我看他又記掛他那肚子了,這貪吃的小混蛋!他連半個水手都算不上,還不如事務長一個零頭!我馬上就要他為臨陣脫逃付出代價,老天!可這會兒我還不能浪費時間派人找他。你來也行,霍爾丹——我覺得這樣更好,就是!”

“好的,先生,”我說,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準備好了,幹什麽都行。”

“真是積極肯幹的小夥子,”船長叫道,“現在,跑到下面,去加裏·奧尼爾的艙室拿些絨布繃帶來,他說匆忙之中忘了帶,落在靠門口的床鋪頂上了。再去告訴服務員維斯頓,給傷員空出幾張床鋪——最好是船尾的特等艙。”

“好的,先生,”我說,見他好像有些躊躇便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嗎,先生?”

“是的,孩子,拆下一張寬松的吊床拿來,再帶上些繩索,好做成像網似的東西把可憐的傑克遜擡起來運走。奧尼爾說他是唯一一個重傷到無法自己走動的夥計。動作要快,霍爾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這不幸的兄弟情況十分棘手,為了更好地為他察看傷勢,他們想把他弄到甲板上來,比在下頭的鍋爐艙要強!”

“遵命,遵命,先生!”為了不讓他再解釋下去,我一邊回答一邊立刻向船尾沖去,奔向船尾樓甲板下的交誼廳門口。“我這就去了,先生!”

這邊我很快就從那愛爾蘭人的艙室裏拿到了他要的東西,之後又一面向維斯頓交待著關於特等艙的命令,一面把自己的吊床從鉤子上取下來,連同毯子什麽的一古腦兒卷成筒狀,放在身前,用最快的速度向機艙艙口跑去,一路上不時地踢到它。

鍋爐艙的位置自然更靠下,穿過下層短甲板往那兒去的時候,我注意到機器正在暢通無阻地連續運轉,發動機氣缸裏的活塞有規律地上下移動著,還有那在我眼裏一直像羅圈腿的巨人一般的偏心輪,正腳踏獨具一格的雙擦舞步[3]執行著自己的專項任務,即保證活塞的往復運動方向垂直且不停循環,這樣軸承才能轉動。它現在的樣子可比我們全速前進的時候優雅,至於三管輪格魯姆梅特則還在觀測節流閥的情況,一只手放在杠杆上面。先前我們順著風在海上全速飛馳,到處不停地橫沖直撞。跟那時候相比,現在這活兒幹起來輕松多了。

即便只是路過時飛快的一瞥,可當船尾被幾個自龍骨下方經過的巨浪掀起的時候,我還是看到,盡管格魯姆梅特已采取了各種預防措施關閉蒸汽,螺旋槳轉動的樣子卻依然叫人懸心。這種斷斷續續的壓力再危險不過了,我不禁對發動機還能支持多久產生了懷疑。

然而,一走到下面的鍋爐艙,映入眼簾的情景立刻讓我把船只可能遭到的破壞連同機器全部拋在了腦後。

狹小的船艙裏,我借著爐火紅彤彤的光芒,看到艙底汙水在地板的破洞下方四處橫流,並透過壞了的鐵板缺口咕咕地往上冒著,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遠處的艙壁把已占用的套間和中部船艙隔離開來,一堆空煤袋緊挨艙壁摞著,盡可能遠離熊熊的烈火。一名值班的司爐工偶爾把一鏟燃料投入火中,或者用一個長齒耙將未熄滅的余燼表面弄平。一群半身赤裸的司爐工正和其他人一起沖著煤袋堆彎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