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禍不單行(第2/3頁)

可問題是這風!

順風行駛的時候,雖然風把我們的帆鼓得猶如即將爆炸的氣球,並狂亂地頻頻推送我們前進,可它也在船身兩側激起了驚濤駭浪,把水從海底深處卷上來,匯成一個個狂暴的巨浪,在後面翻滾著,拼命要把我們吞沒。因此盡管我們也因風受益,可對其排山倒海的可怕力量卻沒有什麽感激之情。

然而當我們改變方向面對它時,情況卻大相徑庭,風力比原先增強了十倍。

原先透過索具傳來的風吟此刻化作了尖嘯與怒吼,空氣中仿佛到處充斥著魔鬼的身影,被激怒的海浪像破城槌一般撞向我們的船頭,幾乎和桅頂一樣齊,凸立的杆頭與高聳的浪端在空中短兵相接。

老船緩緩地調轉著船頭。當船身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中搖擺不定時,它轉得更慢了,直到掉搶[4]時才突然間停了下來。很明顯,任憑它怎樣竭力掙紮,都無法與那冷酷的敵人正面交鋒了。

“轉舵,迎風走,操舵員!”船長用最高嗓門吼著,激動地在船橋上又蹦又跳。“轉舵,你這家夥,轉舵!”

“我轉不了,先生,”對方絕望地喊道,他是個新手,六擊鐘時過來接替阿特金斯當差的。“蒸汽舵機出故障了,先生,我弄不動它。”

“老天,這倒黴事兒,”船長嚷嚷著,但他這份迷茫無措很快就消失了。“跑去船尾,霍爾丹,還有你,斯波克沙文。把後桅斜桁帆的帆腹松開,扯起帆耳。這樣船就能穩穩地頂住風了,只要帆撐得住就行!”

聽見了就得照辦,斯波克沙文和我以最快速度沖下橋艛梯,沿著中部上甲板向船尾奔去。如果說我們除了船長的緊急嚴命之外尚需其他動力來促使我們加快動作,那就是這項任務的緊迫性了。

盡管已是大步流星,可當我們爬上船尾樓梯,朝後桅底端的系纜柱沖去,要解開斜桁帆的攏帆索和帆耳索時,卻發現有人搶先一步到達了現場。

是二副奧尼爾先生,兩擊鐘時我從交誼廳上來,留他在下面自己的艙室裏睡覺。他整個下午都在值班,中間沒他什麽事兒,到晚上還得在船橋上負責頭班守望,從8點直到午夜12點。

一個碾磨工或許能在磨盤轉動時發出的各種噪音下照睡不誤,可只消磨盤一停他就會立刻醒來。加裏·奧尼爾也正是如此,他感覺到了我們遇到波谷時的四處顛簸,也可能是被船身移動的變化所驚醒,便立刻三下五除二蹬上靴子、套上緊身短上衣,從交誼廳穿過艙口圍罩,沿著直通甲板的活動蓋艙口一路沖上了船尾。

到達這裏之後,他明顯察覺到了這艘船的危機,並顯露出資深水手的本領,和船長想到了同一個脫困的辦法,在我們來到他身邊之前就解下繩索,放開了斜桁帆被折疊的部分,還試圖憑借一己之力拽出帆耳。

“天哪,孩子們,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他一看見我們便叫道。“嘿,斯波克,親愛的,抓緊帆腳索的這一頭,還有你,迪克,踩住它的尾巴,我來把松開的這段在系纜樁上纏一圈。這風實在是太猛了,會有差事專等咱們去幹的,孩子們,無論如何抓牢了。現在,一起來,唷嗨嗬!加油,使勁拽!”

說著,我們朝帆腳索躬下身去,一起用力拉扯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把帆耳抻到了張帆杆的一頭,又竭力把後者牢牢固定在船腹,盡管桅杆已經和帆連結在一起,緊得仿佛後桅隨時都會自船身上被扭斷。帆布的褶層很沉,松松地垂在斜桁下方,搖搖擺擺地四下亂撞,發出雷鳴般的巨響。

然而,僅靠那敞露於風中的一小部分帆布,就足以提供船尾額外所需的杠杆力了。在我們船身受阻、行進緩慢的時候,發動機半速運轉著,前桅帆繃得緊緊的,船頭也很快就轉到了迎風方向。

“幹得好,小夥子們!”當船頭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掉轉過來,幸運地避免了突然打橫的危機時,船長自船橋上高聲喚道。不用說,此刻的風是刮向船尾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好似他人就在身邊,對著我們耳邊高喊一樣。“現在,趕快到船橋下面來,我派你們去解開船腹那個大舵輪上的系索,注意要確保舵柄繩走得順。既然上面駕駛室的這個蒸汽舵輪已經卡得沒救,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咱們只能依靠人力操作,從下面掌舵了!”

“是、是,先生,”我們趁他說話的功夫急急趕到他跟前回答道,聲音裏夾雜著那位愛爾蘭同事的地方話,“天哪,我們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裝配好一切了,先生!”

“喂!”船長喊道,“是你嗎,奧尼爾?”

“一點不錯,那陣動靜把我給吵醒了。”

“那又怎麽了?我剛才正打算派人下去,到你艙室裏叫你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