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蟒記(第6/8頁)

因此,在這一次行動中,女記者表現得特別活躍。從拉網搜山的第一天起,她就像一只翩翩彩蝶,飛翔在山野叢林之中,四處采訪,拍下了一大沓照片。

劉南陽教授看了她拍攝的一張張民兵們英姿颯爽的照片,說:“精彩!可以辦一個攝影展覽了。只可惜這次行動的目的是搜捕巨蟒,缺了這一成果,你的這些照片都派不上用場。”

“會有成果的。到時候,我的這些照片就會成為整個捕蟒戰鬥中的一個重要環節。”女記者十分自信地回答。

“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仍然搜捕不到那條巨蟒呢?”教授問。

“即使是那樣,也不要緊,我的這些照片仍然有它的藝術價值。它們是我中華民族全民皆兵的寫照,反映了我們這一時代的偉大精神。”女記者說。

拉網搜山的第二天,就有了可喜的發現:民兵們在一處山坡上發現了一個鬥大的圓洞,洞口的泥土光溜溜的,還微微帶有一點腥味,很像是巨蟒出入的洞口。他們接著又在不遠處發現了蟒洞的另一個洞口,洞口也是光溜溜的帶有一點腥味。

這一發現使大家欣喜欲狂。何釗立即調來捕蟒隊全體隊員,在一個洞口張開巨網,嚴陣以待;在另一個洞口點燃硫磺,用風扇往洞裏扇。

幾分鐘後,洞裏果然就有東西躥出來。大家先是一驚,隨即便嘩然大笑,原來洞裏竄出來的只是兩頭麂子。

類似這樣的事情,以後還發生過多次。民兵們有吃有喝有工分記,還能參加這樣的狩獵,品嘗野獸的美味,一個個情緒高漲,樂不思蜀。只是苦壞了幾個帶隊的鄉鎮幹部,他們又要籌錢籌糧,又要跟隨這批未經嚴格訓練的部下滿山亂跑,以防他們行為出格,發生意外事故,因此,一個個累得苦不堪言。

面對此情此景,劉南陽教授不覺憂心忡忡,情緒頗為低落。他知道,歷朝歷代都不乏好大喜功之人、浮誇虛報之風。這種浮誇之風在1960年發展到頂峰,竟然放出了每畝水稻產量高達2萬多斤的衛星。但無論浮誇到何種程度,總還有一個基礎,那就是田裏確實生產出了糧食,然而現在,動用了如此之多的人力,折騰了這麽多天,竟連一條像樣一點兒的大蟒蛇也沒有搜尋到,這又該怎麽說呢?

這一天晚上,他終於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何釗,說:“看來這巨蟒一事,很有可能是空穴來風、虛妄之說。這一次呀,弄得不好,你我都要倒大黴了。”

何釗雖然也因遲遲不能完成捕蟒任務而焦慮萬分,但作為一名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在這動輒就能把人打成“反革命”、投入監獄的年代,他不能對上級的命令,尤其是來自中央的命令,存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並因此而影響軍心。因此,他盡量壓抑下自己的焦慮情緒,故作輕松地安慰教授說:“放心!我們是捕蟒隊,又不是搜蟒隊,搜尋不到巨蟒,罪不在我。萬一上級遷怒,也有我這個當隊長的頂著。”

他們的話恰好被女記者向梅聽到了。女記者哈哈一笑,揶揄道:“看你們兩個大男人,前怕狼後怕虎的,哪像個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幹革命嘛,就要一往無前,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再說,我們是按上級的指示辦事,走群眾路線,有無產階級司令部和廣大革命群眾做我們的後盾,一定會勝利!”

在此以後,民兵們又不斷擴大範圍,繼續搜了十幾天的山,結果仍然與之前一樣,連巨蟒的一點蹤跡也沒有找到。幾個派出民兵的鄉鎮,三天兩頭地供糧供菜,開始感到負擔的沉重,加上田裏的早稻又逐漸成熟,繁忙的夏收夏種即將開始,便讓帶隊的縣革委會副主任去跟何釗商量,是否能把搜山暫停一段時間,放民兵們回去忙完了雙搶之後再說。

拉網搜山本來就不是何釗的主意,他也無權調動指揮對方。恰好這時傳來一個確鑿可靠的消息,巨蟒已經從陸地轉入水中,接連幾天在鄱陽湖裏出現了。好在上海、南昌兩地群眾的“觀蟒”熱情已經退潮,兩地革委會也都不再發來催命的電令,於是他便同意對方停止搜山,放民兵回去雙搶。自己則帶著他的捕蟒隊由陸地轉向水中,去鄱陽湖上搜尋那條巨蟒。

然而,那條巨蟒又何以能從兩千多民兵拉網式的搜山中逃脫,由陸地轉向水中的呢?盡管此事透著古怪,但何釗還是帶領著自己的隊伍,駕駛著借調來的兩艘快艇,每天一絲不苟地在湖上巡視,拼命地搜索著那條由陸地逃向水中、潛藏在鄱陽湖裏的超級巨蟒。

鄱陽湖,3583平方公裏,我國第一大淡水湖。極目望去,水天相連,千頃碧波,一片浩淼。相形之下,745隊的兩艘快艇顯得實在太渺小,要在如此廣闊的湖面搜索一條巨蟒,無異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