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暴屍荒野(第2/20頁)

二亮掀起遮擋屍體的白布看了看,圓眼睛裏閃過幾許驚異,說:“這麽年輕的姑娘,總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山窩子裏來。”又對馮可欣說,“報案人呢?帶我去看看。”

報案的是楚原市第七公路段馮家窩堡道班的青年養路工蔣天橋。他一大早騎車上班,為了趕時間就抄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近道,到山腳下感覺尿急,就停了車,到一棵大樹後面撒尿,遠遠瞅見有幾條野狗在啃著什麽。雖然害怕,但抵不住心裏的好奇,於是就躡手躡腳地湊過去看。沒想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撞進眼底,嚇得他屁滾尿流地跑來報案。

蔣天橋這會兒才緩過勁來,周圍人又多,膽氣壯了,感覺自己正在經歷一件前所未有的人生大事,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使命感。他表情嚴峻地字斟句酌道:“我是入黨積極分子,絕不向組織說半句假話,我會如實陳述我的親眼所見,保證不誇張、不隱瞞、不弄虛作假。”好像是在法庭上宣誓似的。

二亮跟他扯了半天,不得要領,現場勘查也沒有發現兇器、足跡或其他物證,就有些怏怏的,只能等進一步的屍檢結果出來。

我跟在眾刑警後面準備上車回警局時,聽到後面有人扯著嗓子喊“淑心姐”。回頭一看,是我的表妹程佳。這個程佳說是我表妹,其實都出五服了,擱別人家就是路人,在我們家還跟我處得像親姐妹似的挺近乎。

程佳在楚原市電視台做記者,最近剛擔綱一档法制節目《疑案追蹤》的主編,由於廣告不多,人手又不夠,從選題到采訪都要親力親為。她站在警戒線外面,離得遠,我也扯開嗓子問:“你也來了?你們這些記者,鼻子真夠靈的。”

程佳作手勢讓我過去,說要采訪我。我不好駁她的面子,但見她身邊還有幾家媒體的記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就說自己趕時間,讓她回頭到局裏找我。

2

案發後五小時。

楚原市公安局。

我正在驗屍房裏忙活著,外面吵吵嚷嚷地進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二亮,帶著一個哭得眼睛紅腫的青春少女。

二亮回頭對後面的人說:“你們這些記者怎麽像蒼蠅似的叮著不放?別討人嫌,回去吧。”說完關上門。

二亮向我介紹那少女說:“這是姚蕾的姐姐姚蓓,她確認在現場發現的書包和衣物都是姚蕾的。我告訴她屍體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她非要來看看不可。”

姚蓓十七八歲,個頭不高,頭發黃而稀疏,鼻子扁平,很不起眼的樣子。她一直低著頭,有些膽怯和拘謹。

我怕她受打擊,於是說:“真沒什麽好看的,你也未必能認出來,還是等著DNA的化驗結果吧。”

姚蓓低著頭,像下決心似的,半天才說:“就看一眼,行嗎?”

我不能阻撓死者親人認屍,就掀開蒙屍布,讓她走近來看。姚蕾的死狀實在太恐怖,姚蓓只掃了一眼,臉一瞬間變得煞白,兩條腿都軟了,扶著停屍床就要栽倒。

二亮忙把她扶住,說:“偏要逞強來看,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白了二亮一眼,說:“這也是人之常情,你把姚蓓扶到刑警隊的小會議室去,我要對她和死者進行DNA比對,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能斷定死者就是姚蕾。”

我帶著取樣用的器具走進刑警隊小會議室時,姚蓓已經從震驚和悲痛中緩過神來,正語速緩慢地向二亮介紹她家裏的情況:“我家就我們姐妹兩個,我上高二,妹妹上初三。我爸在財政局工作,媽媽是小學老師。妹妹每天五點左右到家,如果和同學出去玩,都會事先打招呼。可是昨天晚上,直到我從學校下晚自習回來,已經八點了,姚蕾卻還沒回家,也沒打電話回來,我家裏人急得不得了,給她的幾個同學打電話詢問,都說她放學就離開學校了,一個人走的,沒說去哪兒。我們全家等到午夜後還沒有她的消息,就到派出所報案,可值班民警說失蹤沒到二十四小時不能立案。我們一家人整夜沒睡,一大早就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讓來認屍,爸爸媽媽不敢來,我就自己來了。”

姚蓓相貌平平,口才卻相當不錯,口齒清晰,敘述也有條有理。

二亮說:“你知不知道姚蕾到蒼莽山去幹什麽?她以前到那裏去過嗎?”

姚蓓低著頭,說:“不知道,那裏挺偏僻的,她也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我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對姚蓓說:“我要取點你的口腔黏膜,做DNA比對。”

姚蓓順從地點點頭,張開嘴,忽然想起什麽,說:“我和姚蕾是同母異父,可以吧?”

我一怔,說:“這樣的話,會降低化驗結果的準確性,最好用你父母的。”

姚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出生不久父親就因為交通事故去世了,媽媽兩年後又嫁給現在的爸爸,後來有了妹妹,我們一家四口非常和睦,幾乎忘記了是重組的家庭,剛才不是要有意瞞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