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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我不知道誰才是強奸犯,是坐在被告席上那個有吸引力的被告呢,還是坐在法官席後面的那個猥瑣的老頭!”

朱麗亞將厚厚的案卷扔在桌上,長長的眉毛揚起來,依然怒氣未消。

巴爾的摩的刑事案件初審法院分為巴爾的摩地區法院和巴爾的摩巡回法院。地區法院不是陪審團審理,因此只受理普通刑事案件。最近兩年朱麗亞開始接觸惡性刑事案件,因此頻繁在更為重要的巡回法院出庭。

巡回法院刑事庭的八名大法官裏面,七十四歲的斯加利亞法官是年紀最老的一個。經過大半輩子無數次競選特殊上訴法院大法官失敗,目前斯加利亞法官正在把興趣轉移到折磨年輕律師、特別是年輕美貌的女律師身上。

他不懂得計算機,從來不回任何郵件。他是刑事庭裏唯一一個死硬派共和黨,對被告和被告律師深惡痛絕,同時對地區檢察官一方的女性和少數族裔律師極其鄙視,對最近幾年科技引導的各種司法改革嗤之以鼻。和大多數州一樣,自從九十年代後半期以來,馬裏蘭州已經接受DNA作為開罪證據。但是司法系統的關鍵掌握在法官而不是法律手上,斯加利亞法官通常會想盡各種辦法把DNA證據排除。

作為年輕女檢察官,朱麗亞和斯加利亞法官的交惡幾乎已經成了巴爾的摩法律圈子的一個公開笑話。

魯斯坦對此無可奈何。

“朱麗亞,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不要和斯加利亞一般見識。他頂多再過兩三年就會退休了,天知道再過幾年就要進棺材了,你跟他的任何矛盾對他來說都是一個無聊的笑話,根本不值得為此毀掉你的任何一個案子。”

“無聊的笑話?你把他一再堅持當著陪審團的面叫我‘親愛的甜甜圈’看成一個無聊的笑話?陪審團會怎麽看我和我的當事人?我的上司和地區檢察官本人,他們會怎麽看待我在同行面前的形象?不是我毀了案子,是他毀了我的案子。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他!永遠不!”

魯斯坦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打開交到朱麗亞手裏,然後扯了一張餐巾紙擦幹手上的泡沫。

“小心點孩子,如果這次這個案子也交到他手裏,我們就完了。很可能用到DNA證據,我們的人昨天下午在臥室沙發底下找到一只避孕套,上面還有比較新鮮的精液殘留。”

朱麗亞的眼睛裏一下子放出異樣的神采:“什麽?沙發底下?”

“沒錯。驗屍報告沒有發現精液痕跡,卻有性交痕跡,當時我們組裏的人都覺得應該有避孕套,但是一直沒有找到。一樓客廳廚房的垃圾桶和二樓臥室都沒有。我一直不甘心,於是昨天晚上又回去找了一下,竟然在沙發底下找到避孕套。”

“為什麽會在沙發底下?”

魯斯坦把身子低下來,湊到身邊的沙發下面誇張地張望了一下。

朱麗亞笑著說:“你放心,我從來不會亂扔臟東西。”

魯斯坦嗅嗅鼻子說:“原來這是臟東西。我受傷害了。不過,既然你不會亂扔,或許烏瑪這樣整潔的數學家也不會亂扔。”

朱麗亞點點頭,隨手抽出身邊的筆記本,記下了這一個疑點。隨後她又問:“送到實驗室了麽?結果什麽時候出來?”

“七十二小時,你知道的。肯定要等到聖誕節以後了。”

朱麗亞用手敲著桌子:“哦不!我不能等那麽久!”

“安靜,孩子。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接觸DNA檢測嗎?”

“記得,還是二年級暑假在特殊上訴法院實習的時候碰到的案子。”

“那是七年前了。那時候你知道一份DNA樣本出檢測結果要多久嗎?兩個月。現在連七十二小時也等不了?”

朱麗亞仍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似乎沒有聽見男友的話,思索了一下,說:“發現了避孕套對案情有什麽影響?你們現在的調查怎麽樣?還是堅持入室搶劫的理論嗎?”

“避孕套可能有影響,也可能沒有影響。下面的人正在盤查有入室犯罪或者搶劫記錄的人,但現在收獲不多。其中有一個叫做費若裏的黑人,你還記得嗎?”

“上帝,我當然記得!四年前有過一個入室搶劫案子,我當時是協助另一個檢察官起訴的,後來他的律師證明他精神有問題,就無罪釋放了。他是個狡猾的混蛋。”

“有人在那幾天看到他在死者所在的社區出現過。而且費若裏被下面人訊問的時候,慌慌張張,不在場證明自相矛盾。但是沒有指紋,證據還是不夠充分。而且,死者指甲裏發現的毛料纖維,經過分析屬於中档非定制西裝。雖然要不了多少錢,但肯定也超過了老費若裏的消費水平。此外,避孕套應該不是費若裏的,沒有人會在入室強奸的時候使用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