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9頁)

康鐵柱他們走了後,寧遠問過爸爸,康鐵柱是少年足球隊員?怎麽長得那麽老?

“改歲數唄!改小五六歲、七八歲的都有!”爸爸說,“不稀奇!”

客廳裏的東西太誇張,不配放到自己的畫室去。寧遠又轉向爸爸的書房。

爸爸的書房更像個陳列室,金銀制品、象牙雕刻、名人字畫、古董文物琳瑯滿目,顯然比客廳的那些東西還珍貴。唯一一件能和寧全福的身份聯系在一起的東西就是那個足球了,灰頭土臉的,委屈地蜷縮在百寶閣最下層,上層壓著一尊碩大的壽山石雕。

“哼!這些東西都不是好來的!”他想,如果爸爸不是塔基的老總,如果不是那些小足球隊員們的父母有求於爸爸,爸爸的書房怎麽能擺這麽多好東西?想到畫室是爸爸的職業和權力換來的,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藝術是高尚和純潔的,自己現在有能力了,要慢慢把畫室變成真正屬於自己的。不這樣,就不能讓畫室純潔起來,畫室不純潔,藝術又怎能高尚?

寧遠不打算再沾爸爸的了,別說書房裏的東西不適合擺在自己清雅的畫室裏,就算適合,也不要!

寧遠轉身出去的時候,瞥見了那支小口徑步槍,不禁走過去拿起來。

寧全福在體委工作的時候,喜歡上了射擊,閑下來的時候,就和射擊隊員們去打槍。後來,體委改制,比賽用槍的購買不歸國家體委統管了,地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自行購買,於是,各地紛紛購買進口槍支,一大批國產比賽槍支被淘汰。寧全福在淘汰的槍支裏挑選了一支漂亮的小口徑步槍,放在自己辦公室裏。

男孩愛槍是天性,寧遠在爸爸的辦公室看見了那支槍,纏著爸爸教他打。寧全福就帶他到射擊訓練場去,教會了他射擊。那以後,他常去爸爸的辦公室,為的是打槍。

一次,從射擊訓練場直接回家,那以後,槍就留在了家裏。政府禁槍的時候,媽媽屈麗茹準備把槍交給派出所,寧遠不讓,藏了起來。隨著長大,他的興趣不在槍上了,也就把藏在床底下的槍和子彈淡忘了。

寧遠上大學住校後,爸爸從他的床底下找出了槍和子彈,爸爸不願意人知道他非法持有槍支,悄悄把子彈扔到河裏,槍作為收藏,放在了自己書房的櫃子裏。

寧遠從櫃子裏拿出那把槍,他知道槍膛裏沒子彈,端起來,對著窗外,瞄也不瞄就扣下扳機,嘴裏還發出“砰”的一聲。

把槍放回櫃子的時候,他看見櫃子的角落裏躺著一顆子彈。本來,子彈都被爸爸扔掉了。可是,他們搬家的時候,妹妹寧靜從自己的床下撿到一顆子彈,不知道寧遠什麽時候遺落在那兒的。寧靜把子彈拿去交給爸爸,爸爸接過去扔在了櫃子裏。

寧遠撿起那顆子彈,重新拿起槍,拉動滑塊,子彈被輕輕壓進彈倉。他不敢把裝著子彈的槍再瞄向窗外,就在屋裏找目標。

缺口準星裏出現了爸爸的臉,那是墻上爸爸的相框。爸爸的臉有種威嚴和貴氣,那是權勢熏陶出來的,也是他反感的。

他把目標鎖定在爸爸的眼睛上,右手食指輕輕搭扳機上,“只要我輕輕一扣,你的眼睛就成了一個大窟窿”,他想。

“寧遠,你在做什麽?”

寧遠被嚇了一大跳,忙轉身。

屈麗茹站在書房門口,瞪著驚愕的眼睛。

“沒……沒幹什麽。”寧遠好像被人發現什麽陰謀一樣,很慌亂,“媽媽,你……你不是出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寧遠不敢看媽媽,急忙把槍放回櫃子。突然想起槍膛裏的子彈,又把槍拿出來,退出了裏面的子彈。

“哦,我剛回來。”屈麗茹仔細看著兒子的動作。

寧遠把槍和子彈放回原位,小心翼翼從媽媽身邊過去,“我……我去畫室了!”就匆忙跑了出去。

屈麗茹憂郁的目光目送兒子出了門,向櫃子走去。

3

莫小蘋圍上她的橘黃色長圍巾,在鏡子面前照著。

鏡子裏的她由於興奮,粉臉泛著激動的光。終於接到刑科所的報到通知了!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著,把長圍巾在脖子上繞了一圈,然後背起挎包。臨出門前,手裏攥著圍巾,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對橘黃色很有感覺,這種顏色有上好橘子皮光滑潔凈的質感,和女人的容貌肌膚暗合,又讓人聯想到火苗,有種戰意,不被黑暗侵染,和警察的職業匹配。

莫小蘋是高等警官學院的應屆畢業生。她的同學年初就陸續到各地公安機關報到上班了。只有她,春節過後才落實了崗位。

高等警官學院的畢業生是不用擔心就業的,入學的同時就入了警,學院的教學完全針對公安局的業務設立,很實用,學生畢業到了公安局機關就能學有所用。所以,每年的新年剛過,各地公安部門搞人事的警官能把警官學院的門檻踏破。挑到中意的學生後,搞人事的警官就像接兒女回家一樣,大包小包給提著,奔機場車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