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4/22頁)

最後他來到一所舊的大宅子前面,門前釘著一個牌子,說它是附近一座大學的宿舍。前門沒有上鎖。費伯走了進去,快步穿過一個食堂。一張餐桌旁坐著一個姑娘,邊喝咖啡邊看書。費伯咕噥了一句:“我是學校派來查燈火管制的。”她點了點頭,繼續看她的書。費伯從後門走了出去。

他穿過一座院子,絆到了擋路的一堆垃圾桶上,找著了一扇通後巷的門。門一打開,迎面就是藥店的後門。這個後門顯然從來沒用過。他踩過一座廢棄的輪胎和一張舊彈簧床,用肩膀撞門。腐朽的木門很輕易就垮了,費伯到了店裏。

他找到了暗房,把自己鎖在裏面。開關一打開,天花板上一盞昏暗的紅燈就亮了起來。暗房設備齊全,貼了標簽的沖洗液整齊地擺放著,還有一部放大機,甚至還有一架烘幹機。

費伯迅速而仔細地工作起來,把溫箱的溫度調得準確無誤,把沖洗液調勻,照墻上一座大電鐘的指針掌握著進度。

底片完美無瑕。

他把底片烘幹,然後放進放大機裏,洗了一整套10×8英寸的照片。他看到沖洗盆中的照片逐漸顯影,感到一陣欣喜——上帝,他幹得多棒!

現在需要做出一項重大決定。

這個問題已經在他的頭腦中糾纏了一天了,如今照片既已沖洗出來,他被迫要去面對它了——

萬一他送不回去照片怎麽辦?

他前面的行程是未蔔的。盡管有旅行限制和海岸安全規定,他自信還是有能力到達會合地點,但他沒把握潛艇是否一定會等在那裏,即使他登上船,能不能穿過北海返回德國也是未知數。

他發現了重大的戰爭秘密,但他有可能會活不成,屆時秘密也會跟他一起完蛋——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不寒而栗。

他得想一條後路。這意味著他得寫一封給漢堡的信。

當然,在英國和德國之間沒有通郵。郵件得通過一個中立國,所有這樣的郵件肯定都會受到檢查。他可以用密碼書寫,但這毫無意義:他必須附上照片,那才是能說明問題的證據。

有一條郵路,不過已經很陳舊了。倫敦的葡萄牙大使館中有一位出於政治原因同情德國的官員,由於接受了大量的賄賂,他會把情報透過外交信袋送到裏斯本的德國大使館。這條郵路早在一九三九年就開辟了,不過費伯除了卡納裏斯所要求的常規通訊測試之外,從來沒有用過。

這次是非用不可了。

費伯覺得十分氣惱。他痛恨信任他人。這條郵路可能不通了,或許已經不安全了;如果是這樣,英國人會發現他已知道了他們的機密。

間諜工作有一條基本規則,那就是不能讓對方了解到你發現了什麽秘密,否則,你的發現將是一場空。然後,目前的情況卻不同,英國人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們仍然非在法國登陸不可。費伯的頭腦清晰了。權衡的結果無可置疑地傾向於把他的情報送交葡萄牙大使館的管道。

盡管本能反對,他還是坐下來寫了一封信。

14

弗雷德裏克·布勞格斯在鄉間度過了一個不愉快的下午。

當五位憂心忡忡的太太向當地警察局報告,她們的丈夫沒有回家時,一名鄉村警察絞盡他那有限的推理腦汁,得出了結論:這支國民軍巡邏隊已然全體失蹤。他相當肯定地認為,他們只不過是迷了路:這些人非聾即蠢,要不就是年紀老邁,不然他們早就在軍中服役了——不過,那位鄉村警察還是照樣上報給總局,只是為了開脫自己。收到消息的值班室中士馬上意識到,這夥失蹤的人是在一個非常敏感的軍事區巡邏的。

他向他的警長報告,警長上報到蘇格蘭場,蘇格蘭場一面派出一名特警隊員到現場,一面通報給軍情五處,軍情五處立即派出布勞格斯。

特警隊派的那名隊員正是哈裏斯,他曾經辦過斯托克威爾的謀殺案。他和布勞格斯在火車上會了面。哈裏斯再一次邀請布勞格斯星期天到他家用餐,而布勞格斯也再一次告訴他:自己大多數星期天都要照常工作。

他倆下了火車之後,借了兩輛自行車,沿運河的纖路騎行。哈裏斯比布勞格斯年長十歲,體重也多了五十六磅,對這一路奔波倍感疲累。

他們在一座鐵路橋下遇到了搜索隊的一支小分隊。哈裏斯巴不得有這樣一個機會下自行車喘口氣。“你們發現什麽了?”他說,“屍體嗎?”

“不是,是一艘小船。”一個警察回答,“你們是什麽人?”

他倆作了自我介紹。一個脫得只剩內衣褲的警察正鉆下水去檢查那艘船。他露出水面時,手裏拿著一個塞子。

布勞格斯看著哈裏斯:“是有意弄沉的船?”

“像是這麽回事。”哈裏斯轉向那個下水的人,“還注意到別的情況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