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8/21頁)

“別忙嘛,媽,你有十四天時間跟我講這些新聞呢。”露西笑著說。

她們到了屋舍前面。母親說:“這不是挺可愛嗎?”她們進了屋,“我看這裏真可愛極了。”

露西讓母親坐在廚房桌邊,煮好茶。“湯姆會把你的箱子拿上來的。一會兒他就來這兒吃午飯。”

“那個牧羊工嗎?”

“是的。”

“那麽說,是他給大衛找活兒幹了?”

露西笑了。“恰恰相反。我相信他會親口跟你講的。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到這兒來呢。”

“親愛的,是我該來看你的時候了。我知道我們不該做不必要的出遊,但四年一次總不過分,是吧?”

她們聽到了門外的吉普車響,過了一會兒,大衛就搖著輪椅進來了。他吻了嶽母並介紹了湯姆。

大衛在爐子上烤著手。“天氣真冷。”

母親說:“看來,你是真幹上牧羊這一行了?”

“羊的數量已經是三年前的兩倍了,”大衛告訴她,“我父親從來沒認真地在這座島上開墾過。我在崖頂上豎了六英裏長的籬笆,改良了牧草,引進了現代飼養方法。我們不僅有了更多的羊,而且每只羊給我們提供了更多的肉和羊毛。”

母親試探著說:“我猜,重活由湯姆幹,命令由你下?”

大衛笑了:“我們是平等的夥伴,媽。”

這頓午飯吃得很痛快,兩個男人吃了一大堆馬鈴薯。母親對喬的餐桌舉止誇贊不止。飯後,大衛點燃了一支香煙,湯姆吸起他的煙鬥。

母親說:“我一心想知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讓我抱第二個外孫。”她開心地笑著。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嗯,依我看,大衛面對生活的態度蠻不錯的。”母親說。

露西說:“是啊。”話音中仍流露著不盡同意的口氣。

她們在崖頂上散步。母親來後的第三天風就停了,現在天氣晴暖,可以出門活動了。她們帶著小喬,給他穿了一件漁民的毛衣和皮外套。她們在一個高崗處停了下來,眺望著大衛、湯姆和那條狗放牧羊群。露西從母親的臉上看得出,她內心很關心他們但又顧慮重重。她決定替母親解圍,免得她難以啟齒。

“他不愛我。”她說。

母親很快地看了一眼小喬,確信他離得遠,聽不見。“我相信不至於那麽糟,親愛的。不同的男人表現愛的方式也不——”

“媽,我們一直沒做真正的夫妻,從我們結婚那天起。”

“可是……”她朝著小喬的方向點了下頭。

“那是在婚前一星期。”

“哦!哦!親愛的。”她吃了一驚,“是不是因為那次車禍?”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種理由。不是生理上的原因。他只是……不願意。”露西輕聲地抽泣起來,淚水順著她讓風吹成褐色的面頰淌下。

“你們談過這件事嗎?”

“我試過。媽,我該怎麽辦?”

“也許隨著時間——”

“已經快四年啦!”

一陣沉默。她們繼續往前,走過石南叢,來到無力的午後斜陽中。小喬追逐著海鷗。母親說:“有一陣子,我幾乎離開你父親。”

這次輪到露西吃驚了:“什麽時候?”

“珍出生後不久。你知道,那時候我們不怎麽富裕,你父親還在為你祖父幹活,而且生意又不景氣。三年之內,我三年之內懷了三胎,當時,擺在我面前的,似乎是無窮無盡生小孩和過窮日子的生活,那種單調乏味,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抒解。我還發現,你父親常與他的一個老情人布蘭達·西蒙茲在幽會——後來她搬到貝辛斯托克去了,你從來不認識她。我突然問我自己,我是為了什麽而活?我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露西對那些日子有些模糊零碎的記憶:她爺爺長著白胡子;她父親像爺爺,只是身材較瘦長;在農舍的大廚房裏全家一起吃飯;那兒陽光充足,家畜極多,大家一天到晚說說笑笑。即使在當時,她也以為她父母的婚姻美滿牢靠。她問:“你為什麽沒有離開呢?”

“哦,那年頭,人們不流行這個,沒有離婚這回事,而且女人也找不到工作。”

“現在婦女什麽工作都做了。”

“上次大戰時,她們也是都有工作,但戰後情況就改變了。我推斷這次也一樣。一般來說,男人的路要寬得多啊。”

“你沒有為自己決定留下來感到遺憾。”這不是個疑問句。

“我這個年紀的人不會對生活發表看法啦。不過我的生活一直是一種聽天由命的日子,我所認識的大多數女人都這樣,為維系婚姻的穩定而付出,有人覺得是一種犧牲,其實也不見得。不管怎麽說,我不打算給你出主意。你也不見得會接受,就算接受了,我估計,出了問題還要埋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