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旅行二人組

從終下市警署返回的火車中,高屋敷元思緒萬千地想著明天就要舉行的一守家婚舍集會。

前面的座位上坐著兩個男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談論著艱深的話題。其中一個肥胖魁梧,外表好似探險隊員;另一個則身段修長,稱得上是俊美青年——不過,他穿著一條奇怪的褲子,就像西部片裏牛仔常穿的那種。起初高屋敷還以為是專事坑蒙拐騙的小商販,後來根據對話的內容,轉念認為他倆應該是大學相關機構的研究人員。然而他倆的交談內容說可疑也好、說可怕也好……總之就是不同尋常。

(好奇怪的兩個人。)

高屋敷警覺起來,不過觀察片刻之後,他判斷這兩人清白無害,就繼續思考起明天的事情來。

(二十三夜參禮平安結束,姑且讓人安了心,但是……)

兩天前長壽郎舉行二十三夜參禮時,他也委托了東守和南守派出所,從儀式開始的三小時前就在媛首山的三個出入口展開了巡邏。結果讓高屋敷頗為自得,沒有任何引起問題的異狀發生,一守家的繼承人圓滿完成了二十三夜參禮。

然而安心也只限於一時之間,明天就將迎來婚舍集會了。當然和代代延續的秘守家繼承人之爭相比,婚舍集會不過是為了讓三個爭奪新娘之位的女性與長壽郎相親,所以高屋敷預計不會發生多大的事。很難想象幾個女人會扭成一團大吵大鬧。

(不過,這份候選名單可謂問題多多啊。)

早早入圍候選陣容的第一個人是二守家的竹子。她是纮達和笛子所生的長女,纮弌和纮弍的妹妹。竹子比長壽郎年長一歲,也是當地普遍看好的年紀差。村裏已流言四起,說這位姑娘傳承了二守婆婆的血統,也許很快就會騎到丈夫頭上作威作福。

一枝夫人無疑也懷有野心,那就是想靠孫女牢牢制住長壽郎,而她自己置身二守家同時又掌控一守家。寄予厚望的纮弌戰死,纮弍則品行日益不端,對二守婆婆來說,對抗富堂翁的最後一個棋子就是竹子了。

(話說,纮弍為什麽開始接近長壽郎了?)

戰後,時常可見二守家的纮弍對一守家長壽郎親熱有加。一枝夫人自是怒火中燒,而纮弍本人卻只是嘿嘿傻笑,臉露輕薄之色。他對長壽郎的諂媚態度始終如一,也不管目睹此情此景的村民如何暗笑他這個二守家的次子。

“難道他現在就想討好秘守族的未來族長?”

村裏人口耳相傳的流言,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不久傳入一枝夫人耳中,導致她徹底放棄了纮弍。也就是說戰後的二守家,陷入了只能將未來寄望於竹子的窘境。

雖說不是當面的譏諷和輕視,但程度極甚。然而即便如此纮弍也似乎無動於衷。要是從前的他,馬上就會和人吵起來吧。不過,據說他和村人聚眾喝酒時,有一次,只有一次,在醉後說過一句奇妙的話:

“啊,等著瞧吧。看誰會笑到最後!”

有所耳聞的高屋敷,想起了十年前在東鳥居口和纮弍對峙的情形。

(難不成他當時看到了什麽……而且是對一守家對長壽郎不利的什麽——)

於是高屋敷對纮弍展開了調查,這才知道纮弍接近長壽郎並非始於戰後,而是在哥哥纮弌出征後就開始了。只是戰時他還遮遮掩掩,戰後才似乎變得堂而皇之起來。

果然在十三夜參禮那晚……高屋敷想沿著這個思路推演下去,但立刻被一個事實擋住了去路,即,那晚無論是誰都不可能進入媛首山。而更讓高屋敷不解的是,假如纮弍握有長壽郎的把柄,他的態度難道不是顛倒了?像他那種人,采取更強硬更盛氣淩人的態度才合乎情理。

(要說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本人也意識到他畢竟不是當一把手的料吧。)

換言之,雖然登上秘守家之長的權力寶座對纮弍有著十足的吸引力,但由此自然產生的種種義務、責任和重壓,他又實在懶得打理。想必這就是纮弍的心態。就這層意義而言,他一定夢想過那樣的生活,那就是戰死的哥哥纮弌如願當上族長,他作為二把手,只管撈好處占便宜。

(莫非那家夥預見到纮弌可能戰死,保險起見才接近長壽郎——)

一瞬間,高屋敷的腦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這個令人不快的設想。但他一想到纮弍的為人,就覺得未必沒有可能。這讓他懼怕而又難以忍受。

(不管怎麽說,那家夥的樣子實在是叫人心裏發毛……)

二十三夜參禮結束後心境一寬的高屋敷,此時霍然一驚。

(明天可能還得去媛首山周圍巡邏。為了讓妹妹竹子當上長壽郎的新娘,纮弍未必不會對礙事的三守家華子和古裏家毬子下毒手。)

他對長壽郎懷柔,也可以視為麻痹一守家和高屋敷等人以便日後實施惡行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