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馬克(第3/4頁)

她聽出了我的不安,於是緩和了語氣,含糊地說了些安慰我的話。“肯定是Hello Kitty的。我還記得自己一直在想,你去買那麽小女孩的東西肯定很奇怪。實際上,我的電腦裏有照片,我很確定。我去找一下,然後通過郵件發給你。”她總是那麽善良。我們曾經相愛過。

“太感謝了。”我掛斷電話,在購物中心發現了一家小酒吧的招牌:是由卡斯特啤酒贊助的廉價鋼質招牌,寫著“沃爾特的酒桶”。為什麽不喝一杯呢?斯蒂芬以為我四點才會回家。

我鎖上了車,突然想到穿著這身西裝出現在那種地方看起來會很怪異。但我別無選擇;我的襯衫上沾著血跡。我在後視鏡裏審視著自己,扣緊了外套,然後推門而入。剛到中午,但酒吧裏的人相當多,散發著昨天的汗酸味、煙臭味、油煙味和今天的啤酒味。前窗全部塗著廣告,所以在昏暗的光線下,我除了能勉強看出來一群男人,也許還有幾個女人向上盯著電視裏的橄欖球賽,幾乎看不清其他東西了。我坐在了吧台邊,櫃台後面的男人看了我一眼,好像我占了一位常客的座位。通常情況下,這足以讓我轉身出門,然後回家,回到屬於我的熟悉的、安全的咖啡館,可今天不同。我坐直了身體,點了一杯生啤。酒保一聲不吭地倒著酒。

“今天結婚?”一個離我有兩個座位遠的男人轉過來沖我友好地抿嘴笑著。他看了一眼我的西服,自己身穿著運動褲和一件有汙跡的T恤衫。“最後一杯自由之酒?”

“啊,不是的。有約,”我說。“見客戶。”

“這樣啊。”他把目光轉向吧台旁的屏幕。

“誰對誰?”我問道。

“暴風隊對力量隊。”

“現在比賽是不是太早了?”

“在珀斯打的,”他說。“在澳大利亞。”他身體從我面前扭開,把臉轉回到屏幕。“是的,你知道的。超級橄欖球。”

我忍不住去想,或許自己讓他感到失望了。有那麽一會兒,我期待自己帶著有趣的故事進來——關於逃避神職或者昨夜妓女的故事,能幫他暫時逃離的故事。

我喝了一大口嘗不出味道的啤酒,向四周看去。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便注意到胡亂搭配的、滿是汙漬和劃痕的深木色家具,安靜的酒客擡頭看著屏幕,好像那些是他們逃離生活的大門,並且剛剛永遠地關閉了。現在不是一整天可以歡快地喝醉的時候,在這個季節為比賽而興奮又為時過早。沿著台階上去,有一個擺放著幾張台球桌的房間,音樂從假的投幣式自動點唱機裏播出,那是一個假的塑料外殼模型,裏面通過揚聲器播放著從衛星電台接收的時尚流行樂曲。幾個年輕的女人隨著音樂無精打采地移動著。我看不出她們是醉了還是神志不清,或者只是累了,但在中午就看見有人那樣動著實在有些不對勁。

我擡頭看著電視,才幾分鐘的工夫,這時我的手機振動了一下,當我再次看著眼前,杯子已經空了,上半場的比賽也已經結束,電視裏正播放著汽車廣告。我的手機在外套裏嗶嗶地響著。酒保只是沖我的酒杯揚了揚下巴,我點點頭,查看手機的信息。

有些奇怪,但接到你的電話還是很高興。你聽起來怪怪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這就是那張照片。

吻你

我推著吧台向後挪,模糊地意識到那些顧客正看著我跌跌撞撞地走過磨損的地板,憑直覺走向衛生間,穿過台球廳,穿過拱形的走廊來到了散發著小便和粉色塊狀空氣清新劑味道的隔板外,最後關上身後的門,震驚地喘息著。

當我振作起來後,向臉上潑了些水,盡量忽視洗手盆上的汙垢,在從高高的窗戶射進來的陽光照射下,它們清晰地閃爍著。我又點開了手機,試著讓自己有免疫力。我之前見過這張照片。我曾經復制了一張,但是在我的舊電腦裏,我只是把所有照片都備份到一個硬盤裏,之後再也沒去看過。佐伊穿著她那雙生日禮物的鞋子。她的微笑再次讓我心碎。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一陣敲門聲。

有人在說著什麽。一個女人的聲音,很溫柔。

我擡起身,努力挺直了腰板,把臉再次打濕。我透過鏡子看見了襯衫上的血跡。

敲門聲再次響起。還是那個聲音。我分辨不出它在說什麽。

門開了。

“怎麽了,爸爸?(法語)”

是她,那個女孩。她今天穿了一件帶著一顆星星的粉色T恤衫,綠色的褲子。腳上穿著那雙畫著大丹狗的鞋。

“你不是她,對不對?”

“不是誰?”

“我的女兒,她已經死了。”

她走近我,直到離我一英寸遠才站住。我能感受到她身體裏的電流流過我皮膚上每一個毛孔。一片陰影遮住了窗邊的光線,但她發出卡爾良光環[52]一樣奇幻的紫色和黑色亮光。我感覺那能量傳到了我身上,迸發火焰,隨著它的蔓延燃燒著。她張開了雙唇,對我說:“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一切。我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