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斯蒂芬

“媽媽,每樣東西聞起來都好臭。”我們剛走進房門,海登便皺起了鼻子。馬克和我決定,卡拉的那個巫師過來作法時海登最好不要在場,既然車已經修好了,我便帶她去了海邊,下午又去了匹克恩培超市。我本希望我們能在外面多待一會兒,但是她在超市裏變得很易怒,白天的高溫也讓她感到煩躁。她說得對:整個房子都充滿燒鼠尾草或者巫師用來凈化的某種東西的糞便般的臭味。

馬克從廚房裏出來,喃喃地打著招呼,認認真真地接過我手中的塑料購物袋。他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就像是看色情電影時被我逮個正著。

“怎麽樣?”我將海登舉起來,擺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抱在腿上。“進行得怎麽樣?”

他搖了搖頭。“和你預期的一樣。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同意。”

“是我們同意的。”

“是啊。”

“這裏好臭。那個女人用了什麽東西?”而且你為什麽同意讓她這麽做?

他聳了聳肩。“我不知道。”

我把海登挪進她的椅子,答應給她做幹酪意大利面,然後開始把食品從袋子裏拿出來。我去拉冰箱的門,但沒有打開——這種情況時有發生。我使勁拽了一下,差點讓它翻倒在我身上,這次門突然打開了,一股刺鼻的醋味和腐爛的肉味撲面而來。腐肉味似乎源自一包吃了一半的培根,它不該變質得這麽快;而醋味很明顯是打開的鯡魚罐頭散發出來的,我不記得自己買過這東西。還不止這些,一瓶番茄醬灑在了放蔬菜的抽屜裏,已經幹成了一層黏黏的硬殼。

“這是你幹的嗎,馬克?”

“哈?”他在幾米外,停住了把意大利面放進櫥櫃的動作。

“你動過冰箱裏的東西嗎?”

“沒有啊。當然沒有。”他聽起來很煩躁,似乎在為我打斷了他的思路而感到惱火。“我為什麽要那麽做?”

“那麽,肯定有人動過。”我走到邊上,這樣他就能親自看到裏面的一團糟。該死的卡拉。一定是她。在巫師作法時出現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她是不會錯過這場表演的。

那片狼藉並沒有讓他感到震驚。“我來收拾。”

“怎麽會這樣?是不是卡拉——”

“能不能別現在說,斯蒂芬。”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海登一眼。

“馬克——”

“肯定是在——”他在頭上揮著一只手,“凈化期間撞到了冰箱。”

“看起來這是針對我的。”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從水池下面翻出了清潔劑和一塊抹布。

我給海登做飯時,他堅持要挑揀冰箱裏的東西,拽出了托盤,在水龍頭下面清洗著它們。在我看來,他似乎刻意地不去看我。我問了他兩次要不要吃些東西,他才含糊地說著之前吃過了。煙熏的惡臭讓我一點食欲也沒有。

海登心不在焉地吃著意大利面,打了個哈欠。“我的肚子摸起來好好笑,媽媽。”

馬克把用過的抹布扔進水池,走向她。“想不想和爸爸看電影?”

我無法分辨出他是真心想陪海登,還是只想找個借口遠離我。她點點頭,又打了個哈欠,向他伸出了雙臂。不知怎的,我並沒有從他身邊奪走她,而是靠在操作台上聽著《樂高大電影》的片頭曲。我沒有心思去清理東西。我想說服自己,那個巫師的符咒,或者管它什麽東西,已經起作用了,這個房子已經沒有臟東西了,但是冰箱裏的那團東西還是嚇到我了。肯定是卡拉,盡管我不太相信她會那麽做。煙味還沒有散去;如果有什麽的話,它似乎正在變得強大。我還是不敢去開窗戶。

我向客廳窺探著馬克和海登——他倆都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沒有注意到我在偷看——然後回到廚房,打開筆記本電腦,希望換屋網站最終能夠回復我關於珀蒂夫婦所作所為的那封憤怒的郵件。並沒有。出版公司也沒有再聯系我,但我可以理解,畢竟代理人拿到全部初稿後才過了一周。我懶散地做著自己新書發布會的白日夢,幻想著(現在讓我感到慚愧)卡拉在擁擠的書店後排嫉妒得火冒三丈。我想,或許我應該找時間在公司找一份臨時的工作。兩天前,馬克當著卡拉的面提起我該回到職場之類的話,他明明可以等她聽不見時再說。我感到很焦慮,給自己沖了杯茶,然後無聊地瀏覽了一會兒網頁,告訴自己明天早上就找工作。在至少一周前,我們在巴黎曾咨詢過那位特別帥氣的房地產代理人,雖然當時他說估計他的老板不能幫我們解答關於珀蒂夫婦的問題,但我想,給他發一封郵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從包裏翻出名片,給他發了信息,說明了我的身份,告訴他我想要了解珀蒂他們住的那棟大樓的歷史,很好奇為什麽沒有人住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