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斯蒂芬(第4/5頁)

兩點半的時候,我跑上樓去換衣服,匆忙地往臉上擦了一層粉底——在這樣的天氣不會堅持多久。我的手指在畫眼線時直發抖,又擦掉重畫。

門鈴在三點準時響起。卡裏姆身上散發著香皂和剃須泡沫的清香,好像他幾分鐘前剛剛洗過澡一樣。海登一看見他便伸出雙臂要他抱抱,於是他只好跪到沙發邊和她打招呼。我給她播放了電影《冰雪奇緣》,知道這能吸引她至少一小時,卡裏姆則跟著我來到了廚房。我滿身是汗,感覺很不自然。在準備喝咖啡用的東西時,我們倆都沒說話。沖動間,我說道:“這天喝咖啡太熱了。來杯啤酒怎麽樣?”

“你確定?”

“對啊。為什麽不呢?”我說,對這個提議感到有些後悔——萬一他認為我是個酒鬼怎麽辦?

隨後,他笑道:“好啊。為什麽不呢?喝一杯也不會怎麽樣。”

這次冰箱門表現得不錯。我翻出了卡拉和她的朋友過來吃飯那一晚剩下的幾瓶酒,遞給卡裏姆一瓶。我們叮當碰杯,四目相對,我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聽上去會很可笑。”

“說來聽聽。”

“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怎麽了?”

“就是……”然後我把海登床下面的東西告訴了他。我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我在巴黎的公寓感覺屋裏還有別人;那晚在警察局待過後,回到公寓感覺米雷耶又出現在我面前。

他聽得很認真,就像上次一樣。我本以為他會說一些關於心理創傷、想象力之類的話——畢竟,他讀的是心理學——但他卻說:“人們看到鬼魂是有很多的理論支持的。你知道的,像次聲、一氧化碳中毒。甚至人們認為有一種黴菌也會引發幻覺。”

“黴菌?”我低頭看著我的那瓶酒。已經空了。我都不記得喝過它,甚至連微醺的感覺都沒有。

“看這裏。”他掏出手機,輸入了些什麽,遞給了我。他下載了一篇文章,關於一組科學家發現了幻覺和老建築裏的黴菌所帶的有毒孢子之間的聯系。他們的理論沒有具體的證據支持,我還讀到這篇文章未經核實便刊登在英國的一家小報上。

我把手機遞還給他。“有點意思。”我們有可能從巴黎帶回來了什麽東西嗎?想到有黴菌孢子在我的大腦中繁殖,影響著神經中樞或是他們所謂的什麽東西,我便渾身發抖。或許這可以解釋馬克怪誕的行為。而且“貝克先生9981”的評論裏也提到了那地方鬧鬼之類的話。這個理論雖然很牽強而且未被證實,但也總比另一種可能要好:我和馬克都瘋了。

“你們住的那間公寓裏有發黴的地方嗎?”

“的確有,而且很臭。你還提到了什麽?次聲?”

“是的。它能引起一種振動,能讓一些人感到煩躁不安或類似的感覺。”他又沖我咧嘴笑著,拿起了手機。“我查給你看。”

我靠近他,這樣才能看清屏幕上顯示的內容。我的肩膀抵著他的胳膊。我不知道是誰主動的——我說的是實話——但突然間,我已經在他的懷裏,吻著他。我可以嘗到他舌頭上啤酒的麥芽香,感受到他襯衫下面那堅實的背部的力量,和馬克的完全不同。他的雙手偷偷地伸進我的襯衫,接著我聽到海登在喊我。我驀地離開他。“該死。你該走了。”

“是的。”他把手機胡亂地塞進兜裏,跟著我來到門口。我們倆都避開了彼此的目光,那一瞬間真的無比尷尬,好像我打開了大門,將他從惡魔島監獄釋放出來一樣。我的臉發燙,並不是完全因為慚愧,而是想到我們有可能被海登撞見而感到無地自容。我飛快地跑回客廳。

“媽媽。我難受。”

她還是有些發熱,但不嚴重,以防萬一我給她服用了一些退燒糖漿。我把她放在沙發上我能看到的地方,然後回到廚房,將喝啤酒的證據藏到了垃圾回收箱裏。趁海登打瞌睡時,我繼續擺弄電腦,想搜索那篇關於招魂的黴菌的文章,來減輕自己因剛剛和卡裏姆發生的事而產生的負罪感。我無法將其歸罪於酒精。

我的垃圾郵件文件夾裏塞滿了約會網站的信息。我僅僅填了最簡單的基本信息,連照片都沒上傳,可還是無法阻止那些網站的用戶。我正想刪除那些未讀的信息,這時,我發現有一條是來自“貝克先生9981”的:

親愛的斯蒂芬妮:

我叫埃利·貝克。您在該網站上給我父親留了言。我為我父親涉足這樣的網站而感到慚愧,但由於童年時期遭到虐待和一些我不了解的事情,他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多問題,所以我理解他需要找個出口,這並不是他的錯。我一直留意著他的郵件,忘記取消來自網站的信息推送,於是便注意到了你的留言。通常我會忽略這些信息,可你似乎是位正經的女士,於是便想著回復您。我得告訴您,他沒有辦法解答關於公寓的疑問了,他和我母親去年八月在法國時曾經住在那棟公寓裏。十月他們便因車禍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