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馬克(第4/5頁)

“誰叫她過來的?”我低聲問道。

“當然是不請自來。”她都懶得去降低聲音說話。“你去哪兒了?”

“心理醫生那裏。堵車太嚴重了。”

我能看出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去回應,不去怪罪我,在卡拉在場時不去挑起任何事端,可她還是忍不住去看墻上的時鐘。已經九點多了。

“海登還好吧?”我問,試著讓她消消氣。

“天哪,馬克。不,她不好。她非常不安。根本睡不踏實,我想她又病了。”

今天我不止一次擔心斯蒂芬會讓海登生病,或者至少她的緊張會對她造成負面影響。

“聽著,斯蒂芬,”我說,這時卡拉從客廳走過來,站在廚房門口,“也許你一個人在房子裏待太久了。我們可以把海登送去日托。或許我們該考慮為你找一份工作了。”

兩天後當瑪麗斯——那個巫師將近中午時咯咯作響地來到我們家時,我的心情並不好。確實是咯咯作響——她戴著珠子穿成的手串和搖擺的項鏈,在路邊鎖上了她那輛起亞,她橫穿馬路過來時,背的布兜從肩膀垂下,鼓槌在鼓面上時不時地敲擊著,沒有理會那幾個靠在隔壁墻邊的醉醺醺的流浪漢的叫喊。

我在窗前觀看著她打開大門,停了下來。她放下兜子和鼓,沖房子皺著眉頭。頭戴穿著珠子的頭巾,身穿長裙的她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也許將近五十歲了——身材矮胖,暗淡無光的亂蓬蓬的灰白色頭發用頭飾攏在後面。她似乎聞了一分鐘的空氣,輕輕地搖晃著雙腿,好像站在輕柔的海浪上一樣,隨後她撿起鼓和兜子,轉身回到大門口,在那兒停下來,猶豫著。

我幫她做了選擇。既然她來了,就沒有理由離開,不是嗎?我打開房門喊道:“嘿!瑪麗斯嗎?”我實在沒法開口叫她“加油坦比”。

她看著我,用看房子一樣猶豫的眼神掃視著我。

“一切都還順利嗎?”我邁出門廊朝她走去。“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不用。”她說。

“你要進來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跟在我身後,低聲咕噥著什麽——我聽不出來是荷蘭語、科薩[50]語還是精靈語。我把她請進屋子,她隨手關上門,好像她才是為做這次買賣而感到丟臉的人。她把隨身物品放在門廳,雙手叉腰,眼睛在入口搜尋著。

“你的妻子和孩子都不在,是嗎?”

“是的。”我說。這是我和斯蒂芬最近達成的一個少見的共識:海登不需要卷入這件事。

“很好,”她說,“小孩最好不要在這兒。”我瞬間陷入了一種正常的感覺。我在YouTube上看了卡拉推薦的紀錄片,除了一位人類學教授給出的合理評論外——卡拉那些關於哲學和治療體系的、讓人將信將疑的觀點就是從那兒得來的——沒有任何內容講了那些郊區的巫師是如何產生自信的。對我來說,這就是一場愚蠢的表演,年邁的嬉皮士放任他們對激烈的情緒和號叫的需求,在他們中產階級的措辭中穿插著“呃!你!不!”這些他們歇班時喝著茶、從《夫人和夏娃》[51]裏學到的感嘆詞。當然,那些為他們培訓的鄉下長者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這樣賺錢很容易。何樂而不為呢?片中有一位巫師曾經是利物浦的一名郵遞員,他那些英鎊一定給他師父的村子帶來了不少收益。還有一位來自桑頓的素食主義巫師,她讓她的師父為她殺雞宰羊。

但是到目前為止,除了裝扮之外,瑪麗斯的舉止還是和正常人一樣,沒有任何裝腔作勢的地方。她似乎對自己深信不疑,這一點讓我慢慢融入她的表演中。就讓自己接受一次這樣的經歷吧,如同聽了一會兒別人的故事,就是這樣。

她開始到處走動,我跟著她進了客廳。“但你的另一個女兒,”她邊說邊盯著書架上的照片和天花板上的珠飾,“她還在這裏。”

我的情緒立刻發生了變化。該死的卡拉。她一定把我可悲的過去一股腦地告訴了這個女人。她什麽時候才能明白,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沒有別的女兒了。”

瑪麗斯都沒轉向我,說著:“她就是你需要我帶走的那個。”

不。不。我感覺身體裏有人在拉著我,好像一把鉤子紮進去又撕扯了出來。

“等等。”我剛開始說,但她已經打開了單肩布兜,低聲說著什麽。

“我們需要請求祖先,問問他們該怎麽做。”

我不希望佐伊被清除掉。我從不想讓她離開我。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迅速走到她身邊,盡量在不碰到她的情況下將她擋回到走廊。“我們就到這兒吧,你知道的。沒關系。這只是我妻子的要求。你可以走了。我們找別的時間再進行吧。”我竭力讓聲音保持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