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斯蒂芬(第4/5頁)

“沒關系。習慣了。我來自約翰內斯堡。”他向我咧嘴一笑。“不管怎樣,已經發生了很多次。”

“發生了什麽?”

“你們的警報。響過很多次。”

仿佛有一個冰冷的拳頭給了我重重一擊。“什麽時候的事?”

“前幾天。”

“我們不在家,剛回來。”

“是的。我發現了。我給警察打了幾次電話,但他們沒露面。我查看了你們的門窗,但它們都鎖得很牢固。估計就是誤報。”

“你太好了。”

“小事一樁。”他聳了聳肩。“我聽說你家遭到入室搶劫了。我表兄他們家也是。那些闖進去的家夥拿槍口抵著他們來……”看出我惶恐不安的神情,他的話音漸漸停止。“對不起。你不想聽這些的。對了,我叫卡裏姆。”

“我叫斯蒂芬,這是海登。”海登抽回最後幾滴眼淚,沖他羞澀地笑了笑。

“哇哦。好可愛的小孩。那個住在這兒的家夥是你父親嗎?”

血液湧上雙頰,讓我本來就很熱的臉變得滾燙。“不是。他是我老公。”

“我真是笨死了。”

我大笑著。搭訕的感覺真好。“不要在意這些。”

有人在按車笛,喚著他的名字。“得走了。我們要去克利夫頓。臨時起意,你懂的。”

“太棒了。”何止是太棒了。嫉妒的小氣泡浮現出來:我想象不出那般無憂無慮是怎樣一種感覺。心血來潮就去海邊,喝著啤酒,談天說地。

“是啊。去遊泳。真他媽熱。”他趕緊把手捂到嘴上。“對不起。不能在孩子面前說臟話。”

“她聽過更糟糕的。”我撓海登的癢癢,她扭著身子,咯咯地笑著。

“她真的太可愛了。”

“再次感謝你幫我們查看屋子。我欠你一瓶啤酒。或者六瓶。”

“嘿,別放在心上。如果有需要隨時找我。回見。”他又沖我咧嘴笑了笑,隨後便漫步離開了。

回到房子裏,我決定不去重置警報系統——如果系統有故障,我不想再冒險讓海登因為它誤報而受到驚嚇。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全情投入地和她一起玩。我們玩海盜和換裝遊戲,用得寶積木堆房子,我還用她全新的艾莎公主娃娃和廉價的人魚芭比給她表演木偶劇。漸漸地,我感到壓力消失了。當海登變得煩躁時,我把她安放在沙發上,給了她一瓶果汁;她打盹時,我坐在她身邊。

我坐在那兒,聽著海登睡眠時的呼吸,讓我的思緒從頭到尾回顧著煩擾我的那些事。雖然警報器有故障,但房子是安全的。我爸爸已經確認過了。沒人闖進來。海登也很好。這是最重要的。也沒必要老是想著巴黎的事。在法國發生的那些事純屬倒黴。有沒有可能是入室搶劫帶來的事後恐慌讓每件事都受到了傳染,讓一切看起來都比實際情況更糟糕?當然,毋庸置疑的是珀蒂夫婦他們的確很奇怪,我們也沒辦法擺脫米雷耶的所作所為,可是那位女警官也說了,她患有精神疾病。馬克和我只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來到了一個錯誤的地方。就算卡拉翻了我的東西,又能怎樣呢?如果她的生活極度缺乏成就感,導致她以窺探別人的東西為樂,那是她的問題,不是我的。而且我也沒有什麽要隱藏的東西。沒有奇怪的性愛玩具、日記或私密的情書。馬克的情況則完全不同:他一直承擔著壓力,毫無疑問。他到家時,我已經堅持——為了海登——讓他去做專業的心理咨詢。

我給他發了條短信——是四點發出的,他已經離開兩個多小時了——但是他沒有回復。

他回家時已經將近九點半了。我在我的臥室裏給海登念故事時睡著了,地板上吱嘎吱嘎的聲音把我驚醒,伴著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猛烈聲響。但我並沒有匆忙站起來,我懶得起身,只想就這麽躺著,什麽也不做:如果那些家夥回來了,隨他們去吧。我之所以會這麽想,也許和馬克一樣,也到達了崩潰的邊緣。我不確定自己還能承受多少那無盡襲來的、令人感到大起大落的恐懼:夜晚的噪聲,無端的偏執妄想。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抓起緊急按鈕,踮著腳走進陰暗的走廊,一直告訴自己:那就是馬克,那就是馬克。

海登房間的燈開著,門半敞著。“你在裏面嗎,馬克?”

我小心翼翼地朝裏面邁著步子。他正在她的床上方彎著腰,把被子從被罩裏拽出來。另一個被罩團在腳邊。“馬克。”

他轉過身,目光呆滯地看著我,就像一個被突然叫醒的夢遊者一樣。

“你在幹什麽?”

幾秒過去了,接著,“我覺得這個也許臟了,應該換一下。”

“那個還很好,很幹凈。我們出發前我剛洗過。”

“天哪。”他勉強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斯蒂芬。也許我變得有些潔癖。也許是因為今天曬了太久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