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4/11頁)

“真奇怪,當初我怎麽會離開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我從沒停止過愛你。原諒我!”

他伸手摟住簡和孩子:“只要別再離開就行,就這麽簡單。”

他們站了許久。

終於,簡說:“我準備好了。”

“好,咱們走。”

他們走出石屋,上坡穿過稀疏的林地。哈拉姆拿走了提燈,但借助月光可以清晰地看路。空氣寒冷,連呼吸都略感刺痛。簡擔心裹在大衣裏的孩子,希望自己的體溫能溫暖懷中的空氣,讓香塔爾呼吸。吸了冷空氣,對孩子是否有傷害?簡無從知曉。

前方就是康提瓦爾山口,海拔一萬五千英尺,比之前的阿爾裕山口高出許多。簡知道這段路會更冷、更辛苦,不僅程度前所未見,興許還會更可怕。但她充滿鬥志,而且下定決心:如果能活下來,我要跟埃利斯一起生活。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他,這都是他洗尿布的功勞。

很快,他們離開樹林,穿過一片如月球表面般高低不平的高原地帶。到處是巨石、坑洞和形狀奇特的積雪。他們沿著一排巨大的扁石組成的路線前行。接下來依舊是爬坡,但坡度很緩,溫度變化也不明顯。積雪慢慢增多,直到遍地斑駁。

精神的緊張支持著簡走了一個多鐘頭。無盡的跋涉開始,疲憊感再次向她襲來。她很想問“還有多遠?”“快到了嗎?”,仿佛是坐在父親車子後座上的小姑娘。

他們來到雪線以上。麥琪腳下打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嚇得呼呼直喘。簡意識到:還要提防新的危險。月光下的巖石泛著亮光,如同上了釉:一塊塊巨石好像鉆石,冰冷、堅硬、閃亮。她的靴子比麥琪的蹄子抓地更緊,但沒過多久,簡也差點摔倒。自那以後,她步步小心,生怕摔倒壓到香塔爾。她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可能繃斷。

兩個多小時後,他們到達高地的盡頭,而前方是陡峭的山路,一路盡是冰雪覆蓋的山坡。埃利斯牽著麥琪走在前面,簡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以防馬摔倒滑向身後。他們以之字形往山上走。

路線並非十分明晰。他們本以為,山路就是比四周的地面略低的那一片。簡多麽希望能有明確的記號,告訴她這就是山路:火堆的余燼,哪怕是扔掉的火柴盒……任何證明有其他人曾從這裏經過的蛛絲馬跡都好。她總是想著迷路的情形:偏離路線,漫無目的地在無盡的雪地徘徊;數天後,終於消耗殆盡,沒有食物,沒有力氣,沒有了生存意志,三個人凍死在冰雪中。

她的後背疼得幾乎支撐不住。沒辦法,她只得把香塔爾交給埃利斯,自己牽馬,以此減輕背部肌肉的壓力。這該死的馬總是腳下打滑,一次它被結了冰的石頭滑倒。簡只得鉚足勁兒用力拉韁繩好讓它站起來。好容易成功了,她看到雪中滑倒的地方有一塊深色的汙跡:是血。走近一看:麥琪的左膝蓋有一條口子,貌似不太嚴重。她趕著麥琪繼續向前。

如今她領路,必須決定往哪個方向走。每次一遲疑,迷路的夢魘就會卷土重來。出現岔路時,她只能猜測:往左,還是往右?有時路面的高低並無太大差別,她只能一路朝前,直到低地再次出現。一次,她誤打誤撞走進積雪堆中,還得埃利斯和麥琪把她拉出來。

最終,他們來到一處巖壁壁架。那裏地勢很高:剛剛經過的高地已經遠遠地被甩在腳下,令她眩暈。現在一定離山口不遠了吧?

壁架上的路又陡又滑,路寬不過數英尺。之外便是懸崖峭壁。簡每走一步都帶著十二分小心,但還是絆倒了好幾回,一次還弄青了膝蓋。不過她渾身酸痛,新加這一處她倒是渾然不覺。麥琪幾乎走三步就跌一跤。到了後來,每每發現它腳下打滑,簡都懶得回頭理會,直接拉緊韁繩就是。她本想調整馬背上的負重,把較重的包裹往前移,這樣馬兒上坡會走得更穩。然而路不夠寬,簡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再也邁不動步子。

道路突然變窄,前方要繞過一處向外突出的崖面。簡一步一步挪過最窄的地方。盡管她小心翼翼——也可能是因為過於緊張,腳下還是不免打滑。一瞬間,她的心跳幾乎停止,還以為自己會就此葬身山谷。她索性膝蓋著地,雙手支撐保持住了平衡。她的眼角余光瞥見腳下百英尺處冰雪覆蓋的山坡,不禁渾身發抖。簡努力保持鎮定。

她慢慢站起來,轉過身。之前放手的韁繩如今正在懸崖外蕩來蕩去。麥琪站在那裏望著她,四條腿凍得僵直,渾身直打晃,顯然嚇得夠嗆。簡伸手去撿韁繩,麥琪嚇得後退一步。“站住!”簡大喊,又用冷靜而和緩的語氣道,“別這樣,跟我來。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