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2/11頁)

哈拉姆掙紮了兩下便疼得放棄了反抗。他喊了幾句,然而毛拉只是張大嘴巴望著他,什麽都沒做。埃利斯一回頭,簡已經拾起韁繩,牽著麥琪跟在身後。

走了一百碼左右,埃利斯松開哈拉姆道:“如果蘇聯人抓到我,我肯定沒命。所以你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

哈拉姆沒有回答,不過還是氣呼呼的。

又走了一陣子,簡道:“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吧。”

“應該是。但無論如何都得讓他閉嘴。”

“我只是覺得,總歸該對他客氣點。”

埃利斯強壓著火氣,本想說“你夠聰明,那幹嗎不你來?!”。但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見到下一個路人,哈拉姆只是簡單地打過招呼。埃利斯暗自得意:至少我的方法管用。

起初,他們的腳程沒有埃利斯預想的快。道路蜿蜒曲折,路面高低不平,再加上破路和眾多岔路,埃利斯估算了一下,到十點鐘前後,他們走的直線距離也就四五英裏。然而,之後的路是從河畔高坡的林間穿過,好走了許多。每隔一兩英裏,依舊會出現小村小鎮,然而那裏不再是在山坡層疊,搖搖欲墜的木屋,如同隨意堆成一堆的折疊椅;眼前的房子更像是盒子,用相同的石材砌成,顫顫巍巍地坐落在崖坡之上,宛如海鷗的巢穴。

中午,他們在一個村子歇腳。在哈拉姆的幫助下,一家人邀請他們進屋休息,還給了他們一些茶。這是一棟兩層的建築,底樓顯然做儲藏用,與埃利斯記憶裏中學歷史課講的中世紀英國建築一樣。簡給了女主人一小瓶粉色的藥劑,幫孩子殺死腸道的寄生蟲,以此換取烤面餅和美味的羊奶奶酪。他們圍著火堆坐在毯子上。頭頂上,白楊木的橫梁與柳木板條清晰可見。房子沒有煙囪,煙霧升到椽子處,沿著屋頂的縫隙一點點滲到外面。埃利斯猜測:正因如此,此處的房子才沒有天花板。

他本想讓簡吃過飯休息一下。然而,不知身後的蘇聯人還有多遠,時間耽誤不起。她雖然有點疲倦,但還能堅持。馬上出發還有一個好處:避免哈拉姆跟村民說得太多。

路上,埃利斯對簡都十分留心。他怕抱著孩子簡會更加勞累,於是主動接過香塔爾,讓簡牽著馬。

每次碰到往東去的側谷,哈拉姆都會停下來仔細查看一番,然後搖搖頭繼續往前走。顯然,他並不確定方向,而簡一問他又矢口否認。這讓兩人十分苦惱,尤其是埃利斯,他急切地想走出努裏斯坦山谷,所以更是沒什麽耐性。不過他也有辦法自我安慰:如果哈拉姆不確定走哪條路,蘇聯人就更無從知道了。 

埃利斯懷疑哈拉姆是不是錯過了河流交匯處的轉彎,忘記了他們要走的路就在那條山谷。他想停下來歇歇腳,仿佛不想離開熟悉的地盤。不過埃利斯還是催促他繼續向前。

很快他們進入一片白樺林,山谷消失在視野中。前方可以看到即將跨越的山脈:龐大的山墻頂端冰雪覆蓋,占據了四分之一的天空。埃利斯總在想:即使我們逃得出蘇聯人的魔掌,又怎麽可能翻過那些山?簡偶爾失足絆倒,並不住咒罵。埃利斯知道這是她疲憊的表現,盡管她嘴上並沒有抱怨。

黃昏時他們出了林子。眼前一片貧瘠荒涼,看不到任何人家。埃利斯預料在這裏可能找不到投宿的地方,於是建議回到半小時之前經過的一處石屋過夜。簡和哈拉姆都同意。三人轉身往回走。

埃利斯堅持讓哈拉姆把火生在屋子裏,這樣飛機從空中就看不到火光,也不會有濃煙泄露行蹤。他的擔心不一會兒便得到了驗證:一架直升機從頭頂飛過。蘇聯人離他們不遠了。然而,在這個國家,直升機飛的“一小段” 換作步行則可能無法到達。蘇聯人可能就在某座無法逾越的高山另一邊,或者就在前方不遠。幸好周圍一片荒涼,難以從空中分辨道路,直升機搜索幾乎是徒勞。

埃利斯給麥琪喂了些谷子。簡給香塔爾喂奶換尿布,然後倒頭便睡。埃利斯叫醒她,哄她鉆進睡袋,然後拎著香塔爾的尿布到河邊洗幹凈,放到火邊烤幹。他在簡身邊躺了一會兒,火光搖曳中望著她的睡臉。哈拉姆在屋子另一邊打著呼嚕。簡累壞了:她形容消瘦,頭發也臟成一綹一綹的,臉上還掛著土。她睡得並不踏實,面部抽動著,還不時喃喃低語。真不知她還能堅持多久。一路上幾乎不得喘息,因此她才吃不消。要是蘇聯人放棄該多好,或者是這該死的國家什麽別的地方爆發大戰,要召回部隊……

剛才的直升機是怎麽回事?是與他們無關的任務?不太可能。如果是搜索隊,那就說明穆罕默德分散蘇軍注意力的計劃沒起什麽作用。

他開始做最壞的打算,如果被抓到了會怎樣:他自己會被送去審判。這完全是做給世人看:蘇聯人要向持懷疑態度的中立諸國證明,阿富汗的反抗軍只不過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走狗。馬蘇德、卡米爾與阿齊茲所結成的聯盟將告瓦解。反抗軍拿不到美國人的武器,士氣受挫,反抗運動也將慢慢虛弱,至多撐不過明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