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遠的嬰兒(第4/9頁)

她經常為搶奪一個電動汽車,或者開關電視機,把男嬰撓出血。

可是,男嬰沒有打過迢迢。他的個頭比迢迢高一點,他的力氣也應該比迢迢大,但是他從來不還手。迢迢撓他,他就朝後縮。

大家都誇男嬰懂事。

迢迢的驚嚇一直沒有平服,夜裏她還是沒完沒了地哭,嘴裏喊著:"媽媽,打!打他!"慕容太太把迢迢對男嬰的排斥當笑話講給大家。孩子的事情,沒有人太在意。

只有一個人聽了後感到很驚怵,他就是張古。

他的腦海裏突然迸出一個可怕的假想:小鎮上並不是只有一個男嬰,而是有兩個,明處有一個,暗處還有一個。或者是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裏面!迢迢一定是看見男嬰身後擋著的那個了,或者她一定是看見男嬰裏面包藏的那個了……

他為這個假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上次,慕容太太跟李太太到城裏去,買回了一塊布料,蔥綠色,很鮮嫩,她想用它縫制一條連衣裙。

最近,老公要探家,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喂飽了兩個孩子,慕容太太在床上擺了一堆玩具讓他們玩,然後,她拿出那塊布料,出門到連類的服裝店去了。

只有一百米遠,她把布料送過去,再量量身體的尺寸,用不了10分鐘。

連類把她的家隔成兩個房間,外面做服裝店。通過一個門進去,就是連類的生活空間。

慕容太太進了服裝店,連類沒在。慕容太太朝裏面喊了一聲:"連類!"沒有人應。

她又喊了一聲:"連類!"還是沒有人應。

她只好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喊了一聲:"連類,你在嗎?"這次,她聽見連類在裏面說話了:"是慕容太太嗎?你等一下。"慕容太太就沒有走。大約過了5分鐘,連類才走出來。慕容太太覺得裏面好像還有一個人。她感到很奇怪:連類在裏面幹什麽呢?

慕容太太:"連類,我來做一條連衣裙。"連類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說:"這布料真漂亮,挺貴吧?"慕容太太:"其實很便宜的。"連類四處找軟尺。她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反復在一個地方翻了好幾遍。

終於找到了。她開始為慕容太太量身。慕容太太叮囑她不要做得太瘦……

然後,慕容太太就回家了。

她家的院子很寧靜,和平時一樣。悲劇沒有任何征兆。

她走進屋子,看見那個男嬰還在床上玩玩具。他使勁地揪著一只玩具兔子的耳朵,好像要把那耳朵揪下來。

迢迢不見了。

慕容太太就有點發怵。

她急步到各個房間看了看,沒有!地窖裏,床底下,窗簾後,衣櫃中,都沒有。她傻了:"迢迢——迢迢——"沒有回音。

她跑到院子裏,院子裏空空蕩蕩。"迢迢——迢迢——" 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那眼井。她幾乎在那一刻斷定了心愛的女兒就在那裏面。

她的腿劇烈地抖動起來,費好大的力氣才邁開步子。

來到井邊,她朝裏望去,一眼就看見了那紅色的衣服。那是她的女兒。她好像是頭朝下掉下去的。

慕容太太一下就癱倒在地,嚎叫道:"救命啊!!!"李麻是第一個跑過來的。

鄰居們很快都跑過來了。

李麻腰上系著繩子,迅速下到井底,把可憐的迢迢抱上來。

迢迢的肚子不大,她沒有喝多少水,她是被嗆死的,鼻孔滲出幾滴黑黑的血。她額頭的血多一些,那是掉下去磕的。

她已經死了。慕容太太當場昏過去。

大家趕緊掐她的人中,忙乎半天,她終於醒來了,抱緊迢迢號啕大哭,又背過氣去……

迢迢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來了,他們肝腸寸斷,哭成一團。那情景極為淒慘。

後來,迢迢的屍體被放在她自己的小床上。

鄰居們靜默而立,所有的女人都哭了。

那個男嬰好像第一次見到這種場合,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他縮在屋角,膽怯地看著這一切。

張古也在場。他在痛苦地思索:這男嬰到底有幾個?

出事了,慕容太太沒心思照顧男嬰,他就被提前送到了李太太家。

迢迢的爸爸接到了電報,很快飛回來。

這個可憐的人,他只和女兒見過一面。他椎心泣血,一言不發,默默地處理著後事。

迢迢的骨灰撒在了那個井裏。

17排房的居民一起動手把那個井填了,它成了迢迢的墳墓。

大家不可能再飲用溺死迢迢的水。

又鑿了一眼井。

迢迢的爸爸破例在家多呆了一些日子,陪太太。她從早哭到晚。

鬼沒(1)

大家都認為慕容家出的事屬於意外之災。沒有人警惕。

除了張古。

張古除了戴著鴨舌帽,墨鏡,叼著煙鬥,又配了一個文明棍。

他不能斷定一切都是那個男嬰幹的,他不能斷定那個男嬰到底是什麽,他不能斷定17排房到底有幾個男嬰,但是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來自那個男嬰的一股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