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病房裏的沉思(第3/3頁)

芬南就是這樣描繪的,而史邁利能夠理解。這故事幾乎不見憤怒與怨恨的蹤跡,不同於史邁利在這類面談中預見的那樣,但是(可能正因如此)這顯得更為真實。關於這次面談還有一件事:史邁利深信芬南對某些重要的事情選擇了閉口不談。

傍水街事件和芬南的死亡之間是否有確鑿的關聯?史邁利責怪自己思緒飄出太遠。縱觀全局,一連串事件都表明芬南跟史邁利同陷於一個問題之中。

一連串事件加上史邁利的直覺、經驗,或者是——那種促使他按下門鈴而非插入鑰匙的意識,盡管這意識並未警告他,在夜裏有一個兇手正拿著一杆鉛管等待著。

那次面談並不是正式的,這沒有錯。在公園裏的散步讓他想起牛津多於白廳。在公園裏的散步,在米爾班克的咖啡館——對了,這裏也有一個程序上的差異,但這意味著什麽呢?一個外交部的官員在公園裏散步,熱切地跟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攀談……除非這小人物並不是籍籍無名的!

史邁利拿了一本平裝書,用鉛筆在扉頁上寫下:

我們先做一個尚未被證實的假設:謀殺芬南以及試圖殺害史邁利這兩件事之間確有關聯。那麽在芬南死之前,史邁利是如何與他關聯上的呢?

1.在1月2日周一的面談之前,我從沒見過芬南。我是在軍情局查看他的档案的,而且我已對要提的問題做了準備。

2.1月2日,我獨自打車去外交部。外交部安排了面談,但並沒有,重復一遍,並沒有提前獲知誰去問話。芬南因此不會預先知道我的身份,軍情局外的人也不會得知。

3.問訊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在外交部,辦公室裏人們穿來穿去,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第二部分則是在外面,任何人都可能見到我們。

接下來是什麽呢?什麽都沒有,除非……

沒錯,結果只有一種可能:除非有人看到他們在一起,不僅認出了芬南,還認出了史邁利,而且強烈反對他們的來往。

為什麽?史邁利在哪方面具有危險性?他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當然——有一個方面,僅有一個方面——他是安全部官員。

他放下了鉛筆。

這樣的話,殺薩姆·芬南的人感覺焦慮,是認為他不應該跟一名安全部官員有言語接觸。也許那是某個外交部的人。但必然,他也認識史邁利。一個芬南在牛津便認識的人,一名共產黨員,一個怕被曝光的人,這個人以為芬南會說出來,或者已經說出來了?而要是他已經說了出來,那史邁利理所當然也得被幹掉——要迅速滅口,趁他還沒把這些寫進報告裏。

那就解釋了為什麽芬南會被謀殺,而史邁利會被襲擊。這還是有道理的,但不是很充分。他已經盡可能高地搭建了一座紙牌屋,而他手頭上仍然有牌。那艾爾薩呢,她的連篇謊話,她的串通一氣,她的心驚膽戰,又該怎麽解釋?那車子以及八點半的電話呢?那封匿名信呢?要是兇手害怕史邁利和芬南接觸,他就不會通過告發芬南來引起注意。那麽又會是誰呢?誰?

他躺了下來,合上眼睛。他的頭又抽痛了。也許彼得·吉勒姆能夠幫幫忙。他是惟一的希望了。他頭暈目眩,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