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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說我是個非常有智慧,且又冷靜、幽默的人。保加利亞人一定會非常樂於和我相處的。那些官員是在試驗我們的決心,就是這樣。他們一定想,如果我們知道先得應付這層層的關卡、重重的部門才得以獲準出國,那我們一定會喪失勇氣,而決定還是留在國內的好。但即使是這樣,比起以前還是有些改進。雖然改進的幅度不大,但凡事都還有那麽一點點改進。也許你不相信,但開放政策畢竟不是為外國人提倡的,而是為我們。”

“你的小狗還好吧,巴雷?”一個男人模糊的低音在他身旁響起。巴雷轉頭一看,那人是阿卡迪,非官方的雕塑家。他身旁站著一位漂亮而非正式的女朋友。

“我沒有小狗啊!阿卡迪,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我在想,這年頭談談小狗遠比談論個人要安全得多!”

巴雷轉頭,隨著阿卡迪的目光看了過去,結果他看到亞力克·薩巴提尼站在房間的另一端,與卡佳聊得正高興呢!

“最近,我們這些俄國人也確實談論得太兇了些。”阿卡迪的目光一直盯在薩巴提尼身上,繼續說道,“我們是興奮得過了頭而未留意處境之危險。即使大家在今年的秋天都沒有收獲,我們這些專門告密的人還是會大有斬獲的。你問他,就會知道我所言不虛。我敢說,他現在一定是釣到一條大魚了。”

“亞力克,你這個魔鬼!你在這兒折磨這個可憐的女孩做什麽?”巴雷命令道,先擁抱過卡佳,再抱了薩巴提尼。“我在那頭就看到他的臉在紅了。你要防著他,卡佳。他的英文和你的可說是不相上下,而且比你講得快多了。你好嗎?”

“噢,謝謝你!”她溫柔地說,“我很好。”

她身上穿的是那次在敖得薩旅館會面時所穿的那套衣服,臉上是一副生離死別的哀戚表情。丹·齊柏林和瑪麗·羅站在他們旁邊。

“巴雷,事實上,我們就人權進行了一段很有意思的對話,”薩巴提尼解釋著,把他的眼鏡繞著整圈的人揮舞了一遍,意思是說談話的人不止他一個,大家都有份。“對不對,齊柏林先生?當西方人告訴我們應當如何善待罪犯時,我們永遠都是洗耳恭聽的。但是,那又有什麽分別?我是在問我自己,一個是把他們認為多余的人關在牢裏的國家,另一個則是任它的黑社會成員胡作非為、逍遙法外的國家,在本質上,有什麽不同?我想,最起碼,在我們的談話中,已經為我們蘇聯的領袖們找到一個談判籌碼。明早我們就會對所謂的赫爾辛基監督委員會宣布,除非他們把美國的黑手黨給關起來,否則我們不願再與他們有任何的交往。我的提議如何,齊柏林先生?我們放我們的人,你們關你們的人。這種交易很公平吧!”

“你要的是禮貌的回答還是真實的回答?”丹從瑪麗·羅的肩後露臉說道。

另一組由各國人士組成的人員亦像一陣旋風似的到來了。不過,在他們到達以前,彼得·歐利方爵士在蘇聯籍隨從和英國籍跟班簇擁之下,以一種更為戲劇化的方式現身了。他們的加入,使得場內頓時熱鬧許多。三名面目可憎的英國特派員檢視了一下杯盤狼藉的餐桌之後就離開了。有人打開場內的那架鋼琴,彈了一首烏克蘭歌曲。一位女士隨著琴聲發出嘹亮的歌聲,眾人都應和著她。

“不,巴雷,我真不知道是什麽事把你嚇成這副德性的。”卡佳回答道,聽她這樣說,可知巴雷一定已經問過她:“我相信你一定是非常的勇敢,和英國人一樣的勇敢。”

在室溫和熱鬧的氣氛烘焙之下,興奮之情突然襲上心頭。巴雷覺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但不是出自酒精的作用,因為他手中握著半杯威士忌已經整整一個晚上了。

“也許本來就沒什麽事。”他開口說道,不但是對卡佳講,也是對著一打他熟悉的面孔講,“天才都被摒除在外。”大家都在等下文,但巴雷也在等。他雖然努力地要看著大家,但觸目所見,卻盡是卡佳。他剛剛說了什麽?他們已聽到什麽?這些臉孔雖然都轉向他,但是卻沒有一張臉有光彩,包括卡佳的。有的,也只是關切而已。他遲疑地繼續說下去:“好幾年以來,我們大家都有這種夢想,夢想能把所有偉大的蘇聯藝術家們發掘出來。”講到這兒,他已經是語不成句了。“哦,大家說,是不是?偉大的小說、戲劇?被禁的、不讓外人知道而暗中畫著的大畫家?他們在閣樓上裝滿了令人驚嘆但卻非法的作品?音樂家也是一樣?我們談論著這些,夢想著這些。十九世紀的秘密持續著。‘當冰雪融化之時,他們會從冰層中躍起。他們的光彩,會讓我們個個為之目眩。’我們大家都這麽說,既然我們說了,那麽,這些人,這些稀世的天才們如今身在何方?他們會不會終其一生地凍死在冰封之下?也許當局的鎮壓奏效了。我說的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