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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西格和維克婁那一天都緊盯著巴雷不放,而且經常發回有關他的報告。亨西格用他想得出的方法發報告給賽伊,維克婁靠一名非正規人員與派迪聯系。雖然是各自用不同的代碼發給各自的頂頭上司,但兩人都證實了巴雷精神奕奕,且態度從容。兩人也都在報告中描述了他如何在早餐時,朝著兩位對橫越西伯利亞鐵路計劃甚感興趣的芬蘭出版商侃得天花亂墜。

“他們甚至從他的手上接東西吃。”維克婁說,並且還提供了一幅他們吃早餐的漫畫。但是,在梅日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這兩人也都記錄了巴雷興致勃勃地決定在他們到達常設展覽會場地時,擔任他們的旅遊向導,以及他如何強迫出租車在大街的終點放他們下車,只是為了要讓這兩位首度從資本主義世界遠道來訪的朝聖者能夠下車步行,好好看看。

就這樣,這兩位職業間諜歡歡喜喜地把夾克披在肩頭,漫步於秋陽下。巴雷夾在他們中間,用他獨特的方式擔任導遊。他們贊頌著艾索多時代晚期的偉大建築物和革命時期的洛可可式花園。他特別喜愛那個巨大的人工湖以及裏頭的噴水金魚。金魚將水噴在十五個裸露的少女身上,每一個少女代表著一個社會主義加盟共和國,他堅持要他們一定到那個有白色柱子的情人亭和喜樂堂中間逛逛。他指著這兩處堂皇的正門給他們看,告訴他們這既不是獻給維納斯,也非獻給酒神巴克斯,而是獻給蘇聯的經濟——包括煤、鋼,甚至原子能的,老天!

“他雖然機智,但並不高傲。”亨西格的報告上這樣寫著。他在列寧格勒被巴雷搞得樂死了:“他實在是有意思極了!”

離開那幾座殿堂之後,巴雷又帶領他們在凱旋街上遊覽。這是舊日的禦用馬道,也許有一英裏長,不過大概也只有天知道有多寬,後來則用來紀念其人民對全人類的偉大貢獻。他對著身邊的兩位同伴說:沒有一個受人民愛戴的政權有這麽暴虐的形象!也沒有任何一個革命如此完整地又把一切所曾徹底毀滅的人、事和物捧上了天。說到這兒,他不得不對著那個他所憎惡、輕視的擴音器發出怒吼。這個擴音器從早到晚盡是把一些自我恭維的話,像洪水一樣地傾瀉到下方的人潮裏。

最後,他們抵達了(其實他們也不得不抵達)那兩個展書用的臨時帳篷。

“在我的右手邊,代表了和平、進步和善意的出版商。”巴雷自顧自地扮演一個獎杯爭奪賽的裁判,“在我的左手邊則代表了法西斯帝國謊言、色情書刊、毒害真理的出版商。好戲上場了!走吧!”

他們出示了通行證之後,就進去了。

新開幕的展覽會中參展的攤位有些錯綜復雜。波多馬克暨布萊爾的攤位雖小,但在整個展覽會場上可說是非常出色的一個。蘭利為他們做了一個標志,夾在阿斯特洛新聞雜志社和波北克傳播公司兩家參展攤位粗制濫造的標志之間,顯得格外耀眼。這個攤位的內部設計是由蘭利的建築師一手包辦的,雖不怎麽細致,但格調還稱高雅。路過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多看上兩眼。展示的書,依照慣例,都是些尚未出版而做成樣子的假書。這些假書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這也是情報人員一向慣用的仿冒伎倆。會場中惟一香醇可口的咖啡非本攤位莫屬,它正在後方一個小角落裏的精巧咖啡機裏煮著呢!身為蘭利一員的瑪麗·羅親自端咖啡給客人。對於合意的客人,他們甚至還提供一杯被列於禁止飲用的威士忌來幫助他們度過這禁酒的一天。那酒真是在禁止之列的,是被大會禁止的。禁止的理由是:即使要文化重建,也只有清醒的人才配。

瑪麗·羅有一副像女學生一樣的清純笑容,穿著一件蘇格蘭呢做的裙子。煮咖啡的手藝,即使拿麥迪遜街的師傅來跟她比,也差不到哪裏去。沒有人會把她和蘭利聯想到一塊兒。

即使講話斯文的維克婁,在這幾天中也被塑造成一個眼捷手快的年輕出版商。

至於老實的亨西格呢?他現在扮演的是美國出版界典型的海盜。他對於以前的種種所為是從不諱言的:賣輸油管給中東,賣人權給阿富汗,賣紅豆給泰國那些種鴉片的山區部落,這些東西亨西格全賣過,只要是為了蘭利的需要,他是無所不賣的。但是出版才是他真正心之所系的行業,而如今的他就在這裏證明了這一點。

而巴雷似乎也對這個計劃變得如癡如狂。他把自己完全投入其中,好像是經過了許久的失落之後,如今又找回了他真實的自己。他和別人握著手,接受競爭對手和同事們的道賀,一直到十一點鐘左右,才承認自己已經累了,並且建議維克婁和他一道參觀一下會場,慰勞一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