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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放著情報局的車子不坐,叫了一部出租車。布拉克果然在洗衣店門口等著。班·路格的車子停在路邊。車門口掛著一張五元九角五分的罰單。奈德的眼睛瞥都不瞥他們一下,就領我走過那張監視人員坐的桌子,推開人潮,直往前面走。

沒有人在跳舞。樂隊的前排正停下來休息,巴雷則站在一張金色椅子前方的舞台正中央吹奏,背後有低音大提琴和鼓為他伴奏。他的頭頂上有一道拱門狀的墻,形成了一個共鳴的小室。他仍然穿著出版服,並且好像忘掉把他的夾克脫掉。五彩的燈光在他的頭頂上旋轉著,偶爾會照射到他流汗的臉孔。他的表情既沉著又冷漠,正一口氣吹出一連串長長的音符,而我知道他吹的是一首安魂曲。他為安迪吹,也為所有縈繞在他心頭的人吹。有兩個女孩不請自來地坐在樂隊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看。在他前面,有一排啤酒等著他光顧。在他的身旁,站著那位高大的諾亞,他的手交叉抱在胸前,頭低著傾聽他的演奏。一曲終了,巴雷從容不迫地,就好像是在為一位朋友包紮傷口一樣,把他的薩克斯擦幹凈,放入箱子。諾亞不讓客人們拍手鼓掌,但到處有噼啪的聲音,也有人叫著“再來一首”,但是巴雷並沒理會他們。他喝了兩杯啤酒,同大家一鞠躬之後,就優雅地穿過人群,朝門走去。我們也跟著他走了出去。我們一走到街上,班·路格就把他的出租車開了過來,並且旗子也舉了起來。

“毛氏酒店。”巴雷重重地坐到後座上之後,就對他使喚了起來。他又拿出另一瓶威士忌,打開酒瓶。“哈啰,哈瑞。隔著老遠戀愛怎麽樣?”

“好,太好了。這是明智之舉。”

“毛氏酒店到底在哪裏?”奈德坐在他身旁問道,而我則坐在前座。

“托夫奈爾公園。就在法爾茅斯灣附近。”

“聽起來蠻不錯的?”奈德問。

“頂尖的。”

不過,讓我心生警覺的並不是巴雷惺惺作態的愉悅表情,而是他那種淡淡的語氣、了無生氣的眼神和他用來包裝自己的那種英國禮節。

毛是一位五十開外的金發女人。她抱著巴雷吻了好久,方才讓我們坐在她的桌子邊。巴雷演奏著藍調音樂,毛要他留下,我想是要他留下過夜,但是巴雷哪裏也坐不住,所以我們就到了坐落於艾斯靈頓的一處音樂比薩店。他在那兒又獨奏了一曲。班·路格進來和我們一起坐著喝了杯咖啡,也聽了他的演奏。班年輕的時候是一名拳擊手,直到現在還是三句話不離拳擊比賽。離開了艾斯靈頓,我們過河到艾樂芳的一家修車廠裏聽一個黑人樂隊演奏靈歌。那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十五分了,但是巴雷仍無睡意,他寧願和那群人拿著一個品脫大小的瓷馬克杯喝加了酒的可可。就在我們好說歹說才把他勸進班的車子裏去的時候,剛才在諾亞酒吧裏的那兩個女孩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並且不請自來地就坐在車子的後座,一邊一個夾著巴雷。

我和奈德在人行道上等待的時候,班對兩個女孩說:“你們兩人給我滾出去!”

“你們不要動,我出去。”巴雷對她們說。

“這不是你們的車子,是那個家夥的。”班指著奈德說,“趁現在還來得及,還不趕快滾!”

巴雷對準班戴著黑帽的頭部揮手就是一拳。班的手一擋,像掃蜘蛛網一樣把巴雷揮來的拳頭擋了回去,一邊乘勢把巴雷拖出車外,小心地交給奈德,而奈德則同樣小心地伸手把巴雷給架住。

班仍然戴著他的黑色鴨舌帽,一下子就鉆到車裏去,然後一邊一個擁著女孩們走了出來。

“我們何不出來透透空氣?”奈德對巴雷提議的時候,班已經給每個女孩十鎊紙幣,讓她們消失在夜色之中。

“好主意。”巴雷說。

於是我們就列隊而行,慢慢地越過河。布拉克的監視人員殿後,班·路格的車子亦尾隨我們而行。碼頭上,天色漸明。

“我很抱歉!”巴雷過了一會兒,對奈德說,“沒有讓你為難吧,奈德?”“沒什麽!”奈德說。

“我只是想玩一點音樂,奈德。”他說完,又轉過頭來,對著我說道,“你是一個懂音樂的人吧,哈瑞?我的室友以前常在電話中演奏給他的女友聽。不過,他只奏鋼琴不奏薩克斯。但是他說同樣有用。你可以對著你的太太試試。”

“我們明天就要到美國去。”奈德說。

巴雷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淡然地說道:“對你們來說,這很好呀!這個時候去美國正好。我敢保證這時的鄉村景色是最好看的。”

“其實,這對你也不錯呀!”奈德說,“我們認為得帶你一道去。”

“我帶家常便服就可以了嗎?”巴雷問道,“還是要我帶一件晚禮服,以便需要的時候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