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柯尼希斯溫特(第6/6頁)

“就是他們嗎?”他問道,“先前盤問他的就是他們嗎?”

“他說盤問他的那個人就像剛才那個警察,但要老一點,白一點,而且富有一點。我想我們都知道他說的是誰。拿去,這東西最好還是你自己來保管。”

他從褐色大衣的衣縫抽出槍套,塞到特納等著的手裏,臉上並無得意之色。

渡輪上飄動著聯邦德國的國旗。柯尼希斯溫特的山頭就像是釘在了長橋上。國民兵集合在船頭處。他們的鋼盔是正方形的,臉色蒼白而憂郁。他們安靜得不像年紀那麽輕的年輕人:他們的橡皮靴沒有在鋼甲板上摩擦出半點聲音。他們都凝視著河水,就像是被吩咐過牢記它的容顏。特納站在一邊,看船員們各忙各的。因為疲倦而害怕,也因為時間仍然是大清早,他什麽都聽得、看得分外清晰。各種聲音清楚地傳入他的耳朵:一輛輛汽車從斜道開到船上時的沉重震動聲,引擎的咆哮聲和鏈具的喀嗒喀嗒聲,把小鎮上教堂鐘聲淹沒的刺耳開船鈴聲。當那些汽車司機從車子上下來,往小皮包裏掏零錢時,臉上無一不是不悅的表情,就像他們是同一個秘密會社的成員,只是不好在公共場所彼此相認。沒有車的乘客——都是些窮鬼——則站在分隔區,對他們買不起的車子垂涎三尺。河岸在往後退,小鎮一個個向山丘聳峙的尖頂慢慢縮小,就像歌劇舞台上的布景。漸漸地,它們的角度偏斜了:船在河面上畫出一個長長的弧形,以避開從對岸開來的姐妹渡輪。接著,船速慢得接近停止,而載著一堆堆細煤的“約翰·肯尼迪號”則從他們旁邊疾馳而過。他們被它的尾流帶得搖搖晃晃,一些女乘客開心地大呼小叫。

“他還告訴了你一些別的什麽。他提到一個女人。我聽他提到Frau和Auto,一個女人和一輛汽車。”

“抱歉,老哥,”萊爾冷冷地說,“他滿口萊茵蘭腔,有時我也會被打敗。”

特納往回凝視柯尼希斯溫特一邊的萊茵河岸,用戴了手套的手遮住眼,因為哪怕是料峭的春天,河面反射的陽光仍然強得很。最後他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七峰山兩旁那些用魯爾財富蓋的帶角樓褐色別墅,在它們中間,是掩映在河濱空地樹木之間的一抹白色。那是黑廷的房子,在細霧中漸離漸遠。

“我在追逐一個鬼魂,”他喃喃說,“一個可惡的影子。”

“是你自己的影子。”萊爾反唇相譏,憎惡感溢於言表。

“唔,當然,當然。”

“我會把你帶回大使館,”萊爾繼續說,“以後請你另找司機。”

“既然你這麽不爽我,又為什麽要帶我來?”特納說,然後又突然笑起來。“哈,我真是大白癡!你是怕我找到綠档案,所以就守在附近。那東西不是臨時人員該看的。老天!”

科克已經收聽過8點鐘的晨間新聞。德國代表團昨天晚上離開了布魯塞爾。根據聯邦政府的官方說法,此舉是要“重新思考談判過程中浮現的若幹技術性難題”。但實際上,就像科克所說的,這表示他們已經不玩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電報結結巴巴從滾筒吐出來,掉到籃子裏去。那時距離早上的開會時間還有十分鐘。有人敲了一下門,皮特小姐的笨腦袋瓜隨之出現在小活門上。她告訴特納,布拉德菲爾德馬上要見他。她卑賤的眼神裏洋溢著快意,仿佛是說:你沒戲唱啦。尾隨她走進走廊時,特納瞥見科克那本巴哈馬的房地產指南,心裏想:待會兒從布拉德菲爾德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這東西我會用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