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12月的續約(第4/10頁)

“之後就沒看到?”

“我聽說出納見過他。也許還有其他人見過他,但我不方便東問西問。”

“有其他人員失蹤嗎?”

“沒有。”

“你有清點過一遍嗎?”

“這裏天天都有人休假;沒有人會未事先請假就缺席。”

“那為什麽黑廷不請假?他們一般都會先請假的。可以叛逃得輕松自在。”

“我不知道。”

“你們走得近嗎?”

“當然不近。”

“他的朋友怎麽樣?他們怎麽說?”

“他沒有值得提的朋友?”

“有不值得提的朋友嗎?”

“就我所知,他在大使館裏沒有走得近的朋友。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我們有熟人,但朋友寥寥無幾。這就是大使館的生態。社交應酬太多了,我們都學會珍惜私人空間。”

“他有德國人的朋友嗎?”

“我不曉得。他一度和哈利·普蘭什科相熟。”

“普蘭什科?”

“我們在德國國會裏有一個對頭:自由民主黨人。普蘭什科就是他們之中最多姿多彩的一個。他和黑廷從前很有交情,不單只是同行的夥伴29。档案裏記載他們曾經是好朋友。我們都會把可能有用的關系人登記在案。我相信他們是在占領時期認識的。有一次我例行性地問起他關於普蘭什科的事,他說他們已經沒有來往。關於普蘭什科,我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些。”

“他一度跟一個叫瑪格麗特·愛克曼的女子訂婚。這個哈利·普蘭什科被指名為品德信譽見證人。”

“那又怎樣?”

“你從沒有聽過愛克曼這個名字?”

“我對這名字沒印象。”

“瑪格麗特呢?”

“我從未聽說他訂過婚,也從未聽過那個女人的名字。”

“他有什麽嗜好?攝影?集郵?當香腸族?”

特納一直在寫東西,樣子就像填一張表格。

“他對音樂有興趣。他在禮拜堂裏彈風琴。我相信他也收集了很多唱片。這一點你最好問問資淺人員。他跟他們比較談得來。”

“你去過他的住處嗎?”

“一次。是去吃晚餐。”

“他來過你家嗎?”

布拉德菲爾德思考了一下子,讓對答的節奏中斷了片刻。

“一次。”

“是吃晚餐嗎?”

“是喝酒。他不是參加晚宴那種料。如果這話冒犯你的社交本能的話請見諒。”

“我沒有什麽社交本能。”

布拉德菲爾德並沒有顯得驚訝。

“但你還是到他家吃了晚餐,對不對?我是說你給了他希望。”他站起來,像只老是被光吸引的大飛蛾那樣,再次慢走到窗前。“你有他的档案嗎?”他的聲音,就像是受到了布拉德菲爾德的感染。

“只有賬單、年度工作報告和軍方出具的一封推薦信。全都是很公式化的東西。你想看可以看。”見特納沒有回答,他又補充說:“我們很少會保留臨時雇員的材料;他們的離職率很高。黑廷是個例外。”

“他在這裏待了二十年。”

“對,正如我說的,他是個例外。”

“而且從來不用接受安全審查。”

布拉德菲爾德沒說什麽。

“在大使館待了二十年,大部分時間待在參贊處,卻從未接受過安全審查。連名字也沒報到倫敦。真夠讓人吃驚的了。”

“我想這是因為我們全都以為他已經接受過審查。他是從對德管制委員會過來的,我們很自然認為他已經通過某種安全標準。”

“但你對其他人卻不是這樣的。”

大帳篷已經拆除。兩個像無家可歸的警察在灰色的草坪上踱步,濕答答的皮革長外套下擺在靴子邊擺動。這是個夢境,特納心想,是一個吵鬧、討厭的夢境。“波恩是個非常形而上的地方,”萊爾怡人的聲音在他耳邊提醒他,“真實相當程度上被夢境取代。”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嗎?”

“我不會阻止你。”

“你從一開始就警告我別亂來。這沒有什麽不尋常的,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但其余的部分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沒有想法。你和我見過的其他叛逃者上司都不一樣。你不恐慌,對他的動機沒有推測。為什麽會這樣子呢?他是為你工作的。你了解他。但現在你卻告訴我他是間諜,說他偷了最重要的档案。他被說成垃圾。你們有人失蹤都是這個樣子的嗎?事情都是這麽容易打發的嗎?”他等著布拉德菲爾德回答。“讓我來幫你想一個理由如何?‘他在這裏工作二十年了。我們心裏都信得過他。現在還是這樣子。’這個理由怎麽樣?”

布拉德菲爾德沒有說話。

“我再想一個。‘自從那天晚上跟他討論過馬克思以後,我就對他起疑。黑廷吞了一顆橄欖卻沒有把核吐出來。’這個會不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