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央咖啡館的男人 10

維也納

第二天早晨,加百列一回到維也納就打了兩通電話。第一通電話打給以色列大使館的一個內線分機。他自稱名叫克魯吉,這是他眾多電話化名中的一個。他還說,要確認與領事處魯賓先生的一個預約。過了一陣子,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聲音:“奧伯恩巷一一你認識嗎?”

加百列有點惱火地說他認識。奧伯恩巷是卡爾廣場下面的一條肮臟的人行通道。

“從北面走進去。”那聲音道,“走到一半時,在你的右邊可以看到一間帽店。十點整你要準時經過這家店。”

加百列掐斷了電話,隨即撥通了麥克斯·克萊恩在第二區的公寓的號碼。無人接聽。他把話筒放回座機,站著愣了一會兒,琢磨著克萊恩可能會去哪裏。

同信差接頭之前,他還有九十分鐘時間。他決定利用這段時間做件有實效的事情——拋棄租來的汽車。現在的局面必須小心應對。加百列已經拿走了聯邦警官的筆記本。萬一那警官醒來之後仍然記得車牌號,那他只要花幾分鐘就能找到維也納的租車公司,然後就能查到這位名叫葛迪恩·阿戈夫的以色列人了。

加百列驅車穿過多瑙河,繞過聯合國大樓,在街邊找尋著停車位。他找到一處,距地鐵站只有五分鐘的步行距離。他停好車,掀開前蓋,松開蓄電池電纜,然後回到方向盤前,試著轉動車鑰匙,沒有動靜,他這才合上車前蓋,走開了。

在地鐵站的一間電話亭裏,他撥通了租車公司的電話,報告說他們的歐寶車出了故障,請他們派人取車。他裝出憤怒的口氣,另一端的接線員唯有連連道歉。從對方的語氣判斷,警察應該沒有聯系過租車公司,更沒有征詢過前一天晚上發生在薩爾茨卡默古特的搶劫案。

一列火車滾滾而來,駛進了車站。加百列掛了電話,登上了最後一節車廂。十五分鐘後,他自北向南進入奧伯恩巷一一完全依照大使館男子的指示。通道裏擠滿了從卡爾廣場地鐵站湧出來的乘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快餐和香煙惡臭。有個阿爾巴尼亞人瞪著一雙用過毒品後的眼睛,向加百列要一歐元買吃的。加百列一語不發地走過去,直奔帽店。

加百列走近的時候,大使館的人向他迎來。那人金發藍眼,身穿橡膠雨衣,脖子上緊緊地圍著一條圍巾。他的右手拎著一只塑料袋,袋上印著帽店的名字。他們彼此認識,來人的名字是本·亞伯拉罕。

他們並肩朝通道另一端的出口走去。加百列遞過去一枚信封,裏面裝著他來到奧地利以後收集的所有材料:雷娜特·霍夫曼給他的卷宗、從路德維格·沃格爾的衣櫃裏取來的手表和戒指、夾在《聖經》裏的照片。本·亞伯拉罕將信封滑入了自己的塑料袋。

“把它送回家,”加百列說,“要快。”

本·亞伯拉罕簡潔地點點頭:“掃羅王大道的收件人是哪個部門的?”

“不是送到掃羅王大道的。”

本·亞伯拉罕詫異地揚起了一邊的眉毛:“你懂規矩的。一切都要經過總部。”

“這件是例外。”加百列說著,朝著塑料袋一點頭,“把它直接送給老頭兒。”

他們走到了通道的一端。加百列轉身朝相反方向走去,本·亞伯拉罕在後面跟著。加百列能看得出他在想什麽:他要不要冒著惹惱勒夫的危險,破壞一下瑣碎的機構章程?要知道勒夫這個人最熱衷的莫過於捍衛瑣碎的機構章程了;或者,換句話說,要不要做件好事,賣個小小的人情給加百列·艾隆和阿裏·沙姆龍?本·亞伯拉罕的權衡沒有延續太久的時間。勒夫不是那種有本事激發屬下為之效忠的人。勒夫不過是匆匆過客,然而沙姆龍卻是希伯來天使,天使當然是永恒的。

加百列眼珠一斜,算是目送了本·亞伯拉罕。他又花了十分鐘在奧伯恩巷裏踱步,察看自己是否遭人監視。接著,他又回到了大街上。在一台公用電話上,他又試著撥打了麥克斯·克萊恩的號碼。依然沒有人接聽。

他登上一輛電車,在第二區的城區內轉了一圈,又花了一番工夫,這才找到了克萊恩的住處。在門廳裏,他按響了門鈴,但依然無人應答。看門人是一位穿印花罩袍的中年婦人,她從自家公寓裏探出腦袋,滿臉狐疑地看了看加百列。

“你找誰?”

加百列據實以告。

“上午他總是要去猶太教堂的。你去那裏找過嗎?”

猶太區就在多瑙運河的另一側,距此最多十分鐘步行的路程。同往常一樣,猶太教堂有門衛把守。加百列雖然出示了以色列護照,卻依然要經過一道電磁檢測的閘口才可以進入。他從籃子裏拿起猶太無檐帽,戴在頭上,然後走進神殿。有幾名上了年紀的男士正在講經台附近做祈禱。麥克斯·克萊恩卻不在其中。他又到門廳向保安詢問,而保安卻搖頭說沒見過,建議加百列到別的社區中心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