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央咖啡館的男人 7(第2/3頁)

“打電話給以色列大使。他知道誰是聯絡人。”

“我們會給你們的大使打電話的,還有你們的外長、總理。不過現在,如果你想讓你的妻子得到她最迫切需要的治療,你就得告訴我們你為誰工作,為什麽來到維也納。”

“給大使打電話!搶救我妻子,該死的!”

“你為誰工作?”

“你明知道還問!救我妻子!別讓她死!”

“她的性命在你的手上,艾隆先生。”

“你死定了,媽的!我老婆今晚上要是死了,你也死定了!聽見了沒?你他媽的死定了!”

畫面已經變作銀色和黑色的一片模糊。克魯茲久久地坐著,雙眼沒法從屏幕上移開。最後,他伸手將電話撥到了保密模式,然後憑記憶撥出了一個號碼。他聽得出是誰接的電話,他們之間無需寒暄問候。

“我恐怕咱們有麻煩了。”

“什麽問題?”

克魯茲如實說了。

“你為何不逮捕他?他拿著偽造的護照,在一個國家裏非法居留,而且違反了兩國情報部門之間的約定。”

“可是接下來又該怎麽辦?交給最高檢察官?起訴他?我以為,他就盼著這樣的機會,正好借題發揮呢。”

“你有何建議?”

“需要更微妙的手段。”

“這個以色列人是你自己的問題,曼弗雷德,你自己處理吧。”

“那個麥克斯·克萊恩又該怎麽辦?”

通話中斷了。克魯茲掛上了電話。

在斯蒂芬大教堂北塔的陰影裏,有一條僅能通過行人的僻靜窄巷。在巷子一端一座呆板的巴羅克式老房子的一樓,有一間小小的商店,專門出售發燒級的古董鐘表。門上的招牌制作精細,營業時間卻沒有寫明。有很多天它根本不開門營業。除了店主以外,再沒有其他雇員。對於一部分特殊顧客來說,店主名叫格魯伯先生;在其他人眼裏,他就是個修表匠。

他的身材矮小,肌肉發達;他偏愛的衣服是套頭衫和寬松的花呢夾克,因為正式的襯衫領帶與他本身的氣質並不協調;他謝頂了,只剩下一縷修剪過的灰發,眉毛又粗又濃;他戴著圓形玳瑁邊眼鏡;與其他絕大多數同行相比,他的手顯得特別大,卻是一雙靈巧而技藝高超的手。

他的工作室井井有條,猶如一間手術室。工作台上,在一片通明的燈光下擺放著一台兩百年歷史的納沙泰爾掛鐘。三折疊的鐘盒鑲嵌著花草圖案的浮雕貝殼,保存得十分完好。羅馬數字的琺瑯表盤也完整如新。這位鐘表匠正在檢查這架納沙泰爾精細的雙齒輪系機芯。此時,檢查工作已進入最後階段,完工後的掛鐘將開價一萬美元,一位來自裏昂的收藏家買主正在翹首以待。

店堂裏的鈴聲響了,打斷了修表匠的工作。他趴在門框上向外張望,只見一人站在門外的街上——是位騎摩托車的快遞員。他的皮夾克打濕了,雨水的反光閃閃爍爍,好像一只出水的海豹。他的胳膊下夾著一件包裹。修表匠打開了門鎖。快遞員一語不發遞過包裹,隨後跨上摩托車,疾駛而去。

修表匠重新把門鎖好,帶著包裹回到工作台。他緩慢地拆開封套一一不錯,無論做什麽事情,他的手腳都很慢。接著,他掀開了硬紙盒的蓋子。裏面盛著一只法王路易十五壁掛鐘,相當可愛的物件兒。他除去外殼,露出了機芯。藏在裏面的是卷宗和照片。他花了幾分鐘瀏覽了文件,然後將它們藏在一本大部頭的書裏,封皮上印的書名是《維多利亞時代的旅行鐘》。

給修表匠送來路易十五的是他最重要的客戶。修表匠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富有,而且有政治背景。他的大多數客戶也具有這兩項特征。不過,這一位有所不同。一年前他給了修表匠一份名單,所列人物來自各地,從歐洲到中東到南美。修表匠一步一個腳印,逐一料理。他在大馬士革殺了一個,在開羅又殺了一個。他在波爾圖殺了一個法國男人,在馬德裏殺了個西班牙人。他曾跨越大西洋,為的是殺掉兩名富有的阿根廷人。名單上只剩下一個人了——一位身在蘇黎世的瑞士銀行家。修表匠只等收到最後一條指令,就要去收拾他了。今晚收到的案卷帶來了一個新的名字,這次比他預計的離家更近些,並非他偏愛的長途奔襲,不過這只是小菜一碟,不構成挑戰……他決定接受任務。

他拿起電話,撥通號碼。

“壁鐘收到了。你什麽時候需要它?”

“把它看作緊急項目吧。”

“加急要額外收費的。我料想你是願意出這筆錢的。”

“加多少錢?”

“老規矩,加一半。”

“就為這麽個活兒?”

“你想要,還是不想要?”

“我明天上午就會先付一半給你。”